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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怡书屋 > 人间降维 > 第127章 极恶之罪(六)
 
乔昼看着对面的门关上, 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咔嚓一声反锁的声音,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游戏场的不要脸。

厚实的进户门隔音效果很好,五楼的楼道里恢复了寂静, 乔昼提着钢管等了一会儿, 确定短时间内张定河不会再出来, 就轻轻打开了门, 向楼下走去。

四楼的两扇门都关着, 那个被乔昼坑害得失去了脑袋的断头鬼还在401的窗前徘徊, 乔昼继续往下走,三楼到四楼的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响在耳畔, 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一下、一下, 不停歇地缓慢地响着。

他踏上三楼的楼梯, 脚刚接触到地面, 一种异样就滑过了心头。

乔昼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黑暗里还是一片安静, 据说在极致的寂静中, 待在狭小空间内的人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涌流动的声音, 还有脏器蠕动运作的声音。

乔昼仿佛听见了大脑里血液哗啦啦流过的动静——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幻觉,他只是想说明, 这个地方真的很安静,除了他以外他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

但他确定前面有人。

就像是蝙蝠能根据超声波来确定前面有没有障碍物,有时候人在被注视时也会产生类似的异样感, 科学解释说这是因为什么生物磁场, 敏感的人在被别人看着的时候是会有针扎一样的微微酸痛的。

乔昼就觉得此刻自己正在被注视。

黑暗里, 有一双眼睛在看他。

没有呼吸, 但是能盯着人看……

他慢慢收回了脚, 站在楼梯上,开始思考自己是转头就跑呢,还是上去打个招呼。

其实往上走比较适合,但他现在不确定502的张定河有没有发现自己被耍了,如果往上走刚好遇到一个暴怒的张定河,那可就太糟糕了。

而且乔昼有点疑惑,黑暗里的那个东西为什么不动?是学白天那个倒立女尸的艺术行为等着吓他一跳之后再玩追逐戏码?

虽然有些鬼的行为看起来特别有趣,但套路用多了就无聊了,这个鬼不可能没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那里没下来,这不就说明它已经暴露了吗,按照程序应该开始追逐战了吧,它怎么不动呢?

乔昼想了想,举起手里的钢管,朝着面前的黑暗乱戳了一气,因为他看不见前面有什么,就上下左右随心所欲地瞎几把捅了一圈,最后果然捅到了某个东西。

软软的,带点儿弹性,手感不是很好——至少没有那个断头鬼的脑袋好。

被他捅了几下之后,那个伫立在黑暗里的倒霉鬼终于有反应了,它抬手……

打掉了戳在自己身上的钢管。

举着钢管的乔昼:……?

他确定从钢管末端传来的情绪就是不耐烦,类似于“捅什么捅你是不是有病”。

这个发现令他兴趣高涨,意识到对方没有要行凶的意思后,乔昼继续兴致勃勃地往那里捅,但是这回他礼貌多了,改捅为轻轻地敲。

被当做木鱼敲的鬼:……

这人还没完了!他怎么不怕鬼!他是不是有病!

它再次恶狠狠地打开乔昼的钢管,并且往前走了两步,从漆黑的楼道里走到了灯光昏暗的边缘,将一半的身体袒露在了光芒下。

乔昼的瞳孔微微一缩。

站在光圈边缘的“人”勉强还能看出具有人的体型,但她全身都像是切碎后被拼凑起来的,单薄的连衣裙被黑红的血浸透,沉沉地贴着身体垂下去,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子、双腿都歪歪扭扭地贴合在一起,鲜明扭曲的红色裂痕清晰可见,一只手甚至贴反了,手心朝后,肩膀软软地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稀碎的模型,拼凑得随心所欲。

分尸。

乔昼脑子里瞬间弹出了这个词语。

看得出来它原本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可惜被切割得坑坑洼洼,长短不一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止不住的血从头发缝隙间往下滴落,在地上积起了一小滩血洼。

女鬼在光线里站了两秒就又往后缩回了黑暗处,好像只是为了吓唬走这个烦鬼的人,而在这几秒的空隙里,乔昼注意到,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

长长的,像一团破抹布,拖拽在地上,一动不动,还带着碎花的图案。

有点眼熟。

乔昼停了两秒,想起来,周东来身上穿的,似乎就是这样一件碎花衬衫。

“所以你就是周东来的受害者?”乔昼突兀地问。

黑暗里依旧没有动静。

“你已经报完仇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女鬼似乎动了动。

乔昼停顿几秒,带入女鬼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要他跟你一样?”

黑暗里浮现了一只带着血痂的苍白浮肿的手,朝乔昼招了招。

“……你们这里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等他变成鬼了,你们再见面不适会很尴尬吗?”乔昼本着科学研究的严谨态度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只手僵硬在半空中,像是被乔昼这个问题给问傻了,不过很快它就反应过来,手掌撑开,左右摇摆了两下,表示否定。

就是说玩家死了之后不会变成鬼?

更重要的是,夜晚的受害者似乎只会追杀属于自己的凶手,这显然是游戏场给玩家设置的调查案件的大好机会,可惜所有玩家在一开始就分散躲避在了自己家中,刚好被返回的受害者逮个正着,如果聚在一起的话,说不定还能通过交换受害者的方式延长安全时间。

而白天出现的鬼则会无差别攻击所有玩家,游戏场很好地利用了人们“白天是安全的”这一思想误区。

不过现在发现也没什么用,已经有倒霉玩家掉进陷阱了。

乔昼看了眼周东来,走上去摸黑在他衣服裤子上拍了两下,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看来周东来也不是反应特别迟钝,他或许在女朋友发出尖叫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立即逃出了自己的家,可惜楼里别的住户都根据约定锁着门,且“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能开,包括玩家”,周东来没能得到其他玩家的帮助,被受害者抓到了。

钥匙串上扣着两枚钥匙,样式一致,都是居民楼的进户门。

乔昼看着两枚钥匙,微微一顿,然后站起来试了两下,打开了302的门。

那一层像是塞错了地方的豪华大平层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线洒满了玄关,女鬼拖着周东来,越过乔昼走进了大门,在光洁雪白的地砖上拖出了一道粗长的血痕,顿时给豪华典雅的房屋抹上了一层血腥恐怖的色彩。

女鬼拖着周东来往厨房走,乔昼关上门,施施然跟在她后面,还特别注意不踩到地上的血迹,厨房的玻璃门大开着,女鬼在刀架上翻拣了一会儿,找出一把锋利的剁骨刀,站在周东来身旁。

她脸上那种僵死的木然忽然缓缓消失了,属于人的灵气注入了这具死去的身体,一行带血的眼泪滑下脸颊。

“我们当时说好了和平分手的,你也说不会再来纠缠我……”

“我好害怕啊……”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你为什么要威胁我!”

“你为什么要骚扰我!”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被一块一块剁开的感觉好痛啊……”

女鬼的声音逐渐凄厉高亢起来,她几乎是咆哮着尖叫:“去死吧!”

乔昼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抬手关上了厨房的磨砂玻璃门,下一秒,瓢泼的血就洒上了玻璃门,顺着玻璃往下流淌。

刀子剁进皮肉和骨头的声音分外清晰,钝钝的闷响一下接着一下响起,骨肉粘连又被撕扯开,混着水声淅淅沥沥地砸在地上,在空旷的室内格外瘆人。

302的故事脉络也清楚了,周东来在和女朋友分手后不甘心,采取了尾随、威胁、入室等不合法的手段胁迫女朋友和他重归于好,他的行为给前女友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受害者试图反抗未果,被周东来骗到家中杀害并分尸。

作为新玩家的第二场游戏,这个游戏场的确难度不高,只要能在晚上摆脱自己的受害人追杀并成功找到其他鬼,就能跟着它们看上一场案件回放,连同作案动机和行凶手段都一清二楚。

唯一的问题就是,敢于在晚上出门的玩家真的不多,尤其是在玩家中出现了“第六个人”之后,他们会本能地选择分散,并将自己锁在家中等待游戏时间过去,可这恰恰是游戏为数不多的死路之一。

乔昼转身离开了302,走时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那串钥匙,反正这里的玩家也用不到了。

他借着玄关的灯仔细观察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其中一枚能打开302的门,那另一枚呢?

乔昼摸了摸钥匙上的纹路,视线定格在对门301紧闭的门上。

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钥匙顺滑地卡进了301的钥匙孔,轻轻拧转,咔哒一下,301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乔昼在墙边摸了摸,打开开关,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修朴素的小屋。

啊这……

所以就像是502对门有个501,302对门也有个301,其实每一间房的对门都是供给玩家躲避受害者的安全屋,至少能保证他们第一晚不会被害,但是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乔昼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游戏的难度是真的不高,就是令人意想不到。

至少在看到有两枚钥匙的时候,总应该去试一下它们对应的是什么门吧?

乔昼将门关上,退回楼道,慢悠悠地往楼下走,楼道里一个“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乔昼侧着耳朵听了听,和白天那个倒立女尸行走的声音很相似,就是更为轻巧一点。

他不慌不忙地往下走,迎面就看见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楼梯上轻快地跳动着,一阶一阶地顺着楼梯往上跳。

跳一下,就在楼梯上砸出一团猩红的血渍。

是那个被他从四楼捅下去的脑袋。

乔昼见了它,避让到一旁,还礼貌地向楼下邻居问候了一句:“回家啊?”

跳动的脑袋顿时重重地在楼梯上砸出了一团比之前大上一点五倍的血花,弹到了一人多高,奋力与乔昼对视了一眼,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呸!”

只是吐口水,而不是什么更凶狠的手段,看来游戏场给这些受害者也定了规矩,比如说不能伤害属于其他受害者的凶手。

缺少脖子肌肉帮助的口舌没什么力道,吐口水也吐不了多远,但被这样招呼的乔昼深深感到自己被侮辱了,于是他抬起手里的钢管,将这颗辛苦跳上三楼的头按在地上,从扶手的缝隙里踹了下去。

脏兮兮血糊糊的脑袋“咚”一声砸回了一楼。

辛辛苦苦半小时,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颗头似乎呆住了。

乔昼在扶手上探出半个身体,严肃地教育它:“做鬼要礼貌,不然等你走上社会,就会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家人一样纵容你的,还好这次你遇上的是我,以后要是碰到性格不好的坏人怎么办?”

脑袋:????

所以你觉得你还是个性格很好的好人咯?

什么性格很好的好人能两次把鬼的脑袋扔到楼下踹着玩的?

脑袋悲愤又屈辱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它打算等这个脑子疑似有病的瘟神走了以后再上去找自己的身体,免得再一次被踹下来。

乔昼也不管它,二楼的门紧闭,他敲了敲也没人回应,于是走到一楼,侧着耳朵听了听,厚实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飘来断续悠长的儿歌。

“小月亮,睡弯弯,姥姥叫我……回乡乡……”

“走乡乡,戴红花,大树底下……吃香香……”

一楼的住户是范悦,但是在里面唱歌的声音,却属于一个嗓音稚嫩的小孩。

儿童尖细且不辨男女的嗓音空灵飘渺,回荡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颇有种恐怖的效果,它一边唱一边笑,儿歌声里还夹杂着天真欢悦的呼喊。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

“妈妈,今天不抱着宝宝睡了吗?”

“妈妈……我来找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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