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被对方窥得面貌，那么这个人也留不得了。只是，这人到底与自己是何关系，缘何夜半偷盗自己画像，更是因为画轴扯破便要自己的命。
凌细柳状似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画，唇角勾起。嗤笑一声道："果然是美人，怪不得……"
她话说一半，眸中尽是轻佻笑意。
黑衣人却是眸色一闪，冷声道："不许你污她名讳。"说着他便冲将而来，出手十分狠辣，招招逼其要害。
凌细柳一边闪躲。一边冷笑："难不成你思慕于她？"
黑衣人身子一僵，眸中冷意更甚，神色间分明透着几分古怪。
"你既这般在意她。何不去见见她，书画毕竟是死物，哪有真人可心？"
闻言，黑衣人出招的手僵住，眉宇间透出几分萧索，竟是彻骨的悲切，那神思似是对故人的缅怀。
凌细柳自认识人察色极准，除却前世被爱意所蒙，自欺欺人外，所识之人皆可窥其本心，是以她可以轻易从黑衣人极浅的变化中一步步窥见他心中所想。
待她窥见少年细微的表情变化，心神巨震，难不成这少年已知真正的凌细柳身死之实？或是爱而不得的惋惜？
她慌神之间，少年竟是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凌细柳惊讶之余。手中短匕也逼近了他的胸膛。
只要他用力，她便不会手软。
两人似这般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紧贴的院墙内亮起了一串火光，纷乱中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贼人还未抓到么？"
凌细柳心神微动，这是映月的声音。
"奴才们追至漪绿院便不见了贼人踪影。"
只听映月沉声道："贼人怕是进了内院，再往前便是二夫人的依轩院，你们随进去我去瞧瞧，定要确保府中女眷的安危。"
糟了，她若再不回去必然会被发现失踪。
凌细柳面上依旧平静如初，心中却是思绪万千，终是咬了咬牙，踮起脚尖，凑到黑衣人耳边低喃几句。
黑衣人原以为她有何动作，捏着她脖子的手微微收紧。对方却是率先卸下匕首。待他听清楚她说的话，耳边竟似雷霆过耳，轰隆过后便只余惊怔。
再回过神时，只来得及见那深黛色身影轻盈地跃上墙头，临去之时她蓦然回首，黑如星子的深瞳里闪烁着几分妖媚的深邃暗影，一时间他竟似看到了六年前雨幕下的惊鸿。
他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女童稚嫩低沉的声音：斯人已逝，新人为何？
凌细柳回到尚未踏入自家院子便听到映月立在廊下，说道："府中遭了窃贼，不知六小姐可安好？"
怎会如此之快，分明她已抄了近路，更何况入她的院子必然要先经过二夫人的依轩院。再这么一番询问到得她的住所便会拖上一拖，可她竟然早先到了此处。
凌细柳心中稍作盘算，自知此时入院已然迟了。便脚步一转出了院子。
映月拍了拍门，春鸳听得她一番解释便入得内室查看六小姐是否安好。
她点了烛火，待内室恢复光亮，她走近床榻细看却不见了六小姐身影，顿时吓得面如雪色。
映月听到春鸳的惊呼声，举步踏入内室。见屋内陈设如故并未有打斗痕迹，再一看床上锦被半掀，空空如也。
她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何感觉，方才她本已入了依轩院原是打算先询问了二夫人再查看其它院落，谁知脚步刚踏入院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儿纤细的身影，于是脚步不由自知地就转入了栖芳苑。
如今亲眼看到空了的床榻。她却半分高兴不起来。
"天哪，六小姐被贼人捉走了。"闻讯而来的梅姨娘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满面哀痛地惊呼起来。
"不会的。"春鸳亦是慌了神，二夫人是有多心疼刘小姐她是知晓的，若是六小姐当真被贼人捉去了，那么她必定是要受牵连的。
梅姨娘冷哼一声道："是呀，指不定她是自己走出去的呢。到底不是府中亲生的小姐，乡野丫头常年混迹市井不免沾染了恶习。我听守夜的丫头说是贼寇是两人，一高一矮，那矮个子瞧着身量倒像是个孩子。"顿了顿，她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呼道："哎呀。大家快回去看看，自己屋子里可曾少了什么物事。"
说着她便遣了自己身旁的丫鬟回屋里查看是否少了财物。
梅姨娘言下之意便是六小姐伙同了府外的贼寇入府谋取郡守府的钱财。
春鸳听罢脸色更是十分难堪，忍不住便要辩解道："六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有这般重的心思，更何况六小姐若当真是与贼人一伙，为何不将自己屋中财物一并收敛了去。"
围在此处的下人们听了春鸳的话便觉得十分有理。更何况六小姐虽然到府里不过两三日，但为人极为和善，又兼顾大家风范。又哪里会是贼人？
梅姨娘将众人神色看入眼中，一时又想不出好的理由辩驳，便冷笑一声道："即便不是贼人，那也脱不了干系。缘何府中夫人小姐各个无事，却单单要掠了她这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去？"
下人们闻言又是一片唏嘘，难不成六小姐当真与贼人有何瓜葛？
春鸳见此更是焦急，六小姐如今入了府便是闺阁小姐，即便只有八岁，可到底是女孩子，若是此番被掠的消息传扬了出去便是名声尽毁，日后如何嫁的好人家？
她想来想去，只得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奴婢这就去禀报了二夫人，请她定夺。"
映月这才开口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说罢她又对身后的管家道："劳烦刘管家带人将院子好好扫查一番，若是发现贼人或是六小姐的踪迹即刻来报。"
随即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依轩院行去。
守夜的嬷嬷早已闻得消息，知是府中糟了贼人，正寻思里找内院管家问问情况，一出门便见到梅姨娘领着一群下人朝着此处行来。
相互打了招呼，严嬷嬷见春鸳脸色十分难堪，正欲开口询问，却是梅姨娘上前一步，悲切道："严嬷嬷不好啦，你家六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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