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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怡书屋 > 易克秋桐_ > 076 生龙活虎的大本营
 
很快,我到了段祥龙的公司门口,这里曾经是我生龙活虎春风得意的大本营,现在属于段祥龙。

隔着马路,我一眼就看到门口停着段祥龙的车子,他果然在公司里。

我知道,对于私营企业主,不同于国企老板,除了春节,一般都是没有节假日的。国企老板是给公家干事,该干的干,该闲的闲,私人老板是为自己干,顾不得休息。当时,我也是这样。

看着公司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我知道,他的公司没有放假。

我站在马路对过,心里突然犹豫起来,我到底该不该去找他,我找他究竟是要干什么,找他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正踌躇间,我的手机响了,是冬儿打过来的。

我接听。

“小克,还在家里吗?”冬儿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却又很遥远。

这几天,冬儿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都是我每天晚上问候她给她发个短信。白天我知道她在培训,不方便。

“没,在宁州城里!”我说。

“不在家里好好陪父母,你跑到城里干嘛来了?”冬儿的声音有些意外,还有些不悦。

“嗯……来逛逛……”我说。

“逛逛?你真有闲情雅致……”冬儿说:“你现在在城里什么方位……”

我犹豫了下:“天一广场边上……”

“天一广场……”冬儿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你……你该不会是到老公司哪儿附近了吧……”

我没有做声,冬儿猜对了。

冬儿似乎知道自己猜对了,半天没说话,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冬儿的叹息声里带着些许的凄凉,还有幽幽的惆怅。

“小克——”冬儿叫我。

“在——”我回答。

“别站在那儿了……走吧,离开那个位置……”冬儿带着苦涩的音调:“哪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了,不再属于我们了……不要在那里出没,那里认识你的人很多,遇见熟人,会让人笑话……我不想让你被别人奚落耻笑……听话,小克,离开那里……”

我不知道冬儿说这话是在关切我担心我还是担心别的什么,但是,冬儿的话是合乎常理的。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死死盯住曾经属于我的公司,心轻轻颤栗着。

“小克,走吧……走吧……我们不再属于宁州,宁州也不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宁州——我们故乡的一个过客,已经路过了,从此,我们不再拥有这里……”冬儿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凄凉。

我的心起起落落……

“看到段祥龙了吗?”冬儿突然问我。

“没有——”我说。

“你不要见他,”冬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恨愤:“他心计多端,诡计多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都心术,你斗不过他的,而且,他……他还是个阴险狠毒狡诈奸猾无耻贪婪的小人,你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

听着冬儿的话,我突然想起了老秦说的话,段祥龙采用了卑鄙的手段窃取我的商业机密,切断了我的资金链,夺走了我的客户,掠走了我的供应渠道,然后将我击垮……此刻冬儿的话让我不由又验证了这一点,虽然我没有问过冬儿什么,但是冬儿不由自主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让我判断出,段祥龙是悍然不顾大学同学情面,在我毫不知觉的背后阴毒地对我发起了攻击,商场击垮了我,情场多走了冬儿。我突然觉得,段祥龙夺走冬儿,并不是因为他爱冬儿,或许,他是出于对我的报复,同时也是出于对以前苦追冬儿而得不到对冬儿的报复。

段祥龙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这一点,我毫无察觉。

一个报复心强的人,很可怕。

此刻,我从新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报复心。

本来这次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对段祥龙实施报复的,但是,因为那发牌小姐,我的报复计划不能实施,只能放过他这一次。

同时,我又觉得,或许,这是上天要让我自己亲自来复仇,不让我借别人之手。这倒正中我的下怀,我不喜欢借助别人的手来为自己出气报仇,那不算本事,我喜欢亲手落实。

和冬儿打完电话,我两手插在裤袋里,又看了对过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听冬儿的劝告,我要去见见段祥龙。

于是,我横穿马路,走了过去,我决意要见见我亲爱的大学同学段祥龙。

进了公司一楼大厅,我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我没有停留,轻车熟路,径直上楼,直接去了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这里的布局一切都还是照旧,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我站在我曾经的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开了一条缝。

透过这条缝,我看到了我日死苦想的段老板。

此刻,段祥龙正在抱着电话。

“小马,我下给你的这批单子最迟不能超过7天交货,这是死期限,不然,你就要影响我这批货的出口,我可是和老外都签了合同的,老外最讲的就是信用,你可不要砸了我的信誉哦……我这批货总共十万件,分解下给了10个厂子生产,我照顾你的声音,多给了你5千件,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我不管你那边有什么困难,困难你自己去克服,和我无关,这次你要是不能按期交货,别怪我不讲情面……上次的货款什么时候支付?呵呵……那就要看你这次的表现了,我要的可不仅仅是速度,还有质量,质量不过关,就是按期交货也白搭……”段祥龙悠然地说着,轻轻晃动着身体,在老板椅里转悠着。

小马我知道,是我以前的供货商之一。

给小马打完电话,段祥龙又摸起电话,脸上带着笑容:“哎——古行长,你好啊,好几天没见你了……什么时候有空啊老兄,有空咱俩出去散散心玩玩啊,我给你物色了一个美女啊,哈哈,绝对的美女,宁州大学艺术系学舞蹈的大学生,那条子那身段那脸蛋那气质,绝对迷死你,哈哈……这可是我送给你老兄的礼物哦,专供特供……哎——老兄你客气什么啊,咱俩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伙计了,自己人不要见外哦,你老兄给我帮的忙还少吗,没有你,我哪里能筹那么多的资金呢,我这人可是从来知恩图报的……”

古行长我也认识,是我以前贷款的一个银行的分管信贷的副行长,我曾经是他的老客户,我那时流转资金的主要来源就是从他那里出来的,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为了保障这条资金渠道,我没少给他请客送礼,当然,银行贷款内部的潜规则我也知道,每次从他那里贷款出来,都少不了要给他抽水,只是,我从来没给他找过女人,因为一来我不好那一口,二来我觉得古行长看起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不像是好色之人,压根就没动过那念头。本来我和古行长一直合作的很好,但是,就在我破产前夕,我正急需资金的时候,一笔500万的贷款到期了,古行长催我按期还贷,并保证换上后立刻再贷给我,就等于是走个先还再放的手续而已,我对古行长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以前经常这样操作的,还完贷款接着再办贷款手续把钱拿出来。

于是,在公司资金紧张万分的情况下,我毫不犹豫将公司的账上的全部资金,包括准备支付给供货商的钱,凑齐了500万,还上了贷款。但是,贷款还上后,天有不测风云,古行长第二天就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上面突然来了指示,银行压缩贷款规模,他那边本季度的放款额度已经用完了,要贷款,只能到下季度再说……商场如战场,岂能拖延,我如雷轰顶,却又无计可施,急忙又联系另外几家有贷款业务的银行,却都是一样的理由,放不出款来。我的资金链一下字被切断,公司运营急剧陷入了危局,对于我这样的小企业,500万足以致命,周围破产的很多小企业都是被几百万甚至几十万击倒的。没钱给供货商,供货商纷纷停产,而同时要货的外方催货的、停止要货的、中止合同的纷至沓来……

当时这一切,我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此时,我大致断定,这事应该和段祥龙有极大的关联,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具体如何操作的,但是,我认定此事和他有关了。当然,段祥龙绝对不止操作了这一件事,肯定还有别的事,他应该是多管齐下的。

“对了,老兄,我最近业务扩大很快,还需要从你那里再弄300万,上次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我和你说过,老兄可别忘记了啊,”段祥龙继续说:“呵呵……那就谢谢老兄了啊……当然,老兄,办事的规矩我是明白的,我心里都有数……老兄,我的发展可是离不开你的大力支持的……”

段祥龙终于打完了这个电话,放下话筒,掏出一支烟,心满意足地抽起来,嘴里哼着小曲:“……妹妹找哥泪花流……”

听着段祥龙悠扬的小曲,我深呼吸一口气,镇静了一下,然后轻轻抬手敲了敲门,接着推开了门。

“进来——”段祥龙抬起头。

段祥龙看到了正走进来的我。

“啊——”段祥龙吃惊地叫了一声,嘴巴一下子张开了,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我想此时段祥龙脸上的表情绝对是不由自主的,不是装出来的,此刻,就是要他装他也来不及。

“啊——”段祥龙又叫了一声,这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不可遏制的震惊和意外,嘴巴张地更大了:“你——你——”

我知道,段祥龙是绝对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许,他以为我已经永远从宁州消失了,即使没有消失,也断然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段祥龙此时的身板变得僵直了,脖子变得很硬,伸得很长,像是非洲长颈鹿的复制品,眼里发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易——易克——你——你——”段祥龙看着带着微笑缓步走近他跟前的我,身体不由自主缓缓从老板椅里站了起来。

“段老板,段总,你好,怎么,不认识了?”我走到段祥龙跟前,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努力用平静和缓和的语气淡淡地说。

“啊——嗨——啊哟——”段祥龙发出一连串的语气词,似乎回过神来,脸上立时将惊愕变成了笑颜,努力让五官组合成了一副看起来像哭的笑容,嗓子里发出嘶哑干涩的音调:“哎——易克,是你啊,真的是你啊……哎——老同学,老伙计,老朋友,好久不见了,真的是你啊……”

说着,段祥龙的表情竟然变得生动起来,带着久别重逢一般的欢喜和激动,急忙放下手里的烟,颤巍巍战栗栗伸出戴着硕大白金钻石戒指的右手,就要和我握手。

我脑子里迅速转悠了一下,毫不迟疑也伸出了我的右手——

在两只右手还没有握到一起的间隙,段祥龙已经快速移动身体,从老板桌后绕到了我跟前,原来一直伸着的右手突然变成了两臂张开,向我拥抱过来——

段祥龙似乎觉得单纯的握手不能抒发他的情感和情怀,不能展现他对于老同学久别重逢的浓厚情意,于是,就把握手改成了拥抱。

瞬间的变化,我即刻适应,也迅速张开了胳膊,脸上依旧笑着——

于是,我和段祥龙拥抱在了一起,分别9个多月的老同学紧紧拥抱在一起。

和段祥龙拥抱的短暂过程,是我快速调整心理和适应的过程,而对于段祥龙,我想也是亦然,他需要借助和我拥抱的时机来迅速适应这突然出现的易克,拥抱是多么好的时机啊,可以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但表达了炽热的情感,还借得以完成自己心态的调整,一举两得。

此情此景,我想段祥龙比我更需要调整心态,毕竟,我是有备而来,而他,似乎被我突然袭扰了,刚开始的十几秒钟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当然知道,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突然空降在他面前的,我相信,段祥龙对我一定有着复杂的心态,一来想见我,二来又怕见我。

想见我,是想当场见证我如今的狼狈和落魄,有图有真相啊,我如今的不堪和他今日的风光正好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可以让他的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让他的成就感更加膨胀,让他报复的块感更加高朝。怕见我,那就很好解释了,当然是出于之前那些原因,心里发虚,怕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对他作出粗暴而野蛮的举动,大学同学好几年,他当然知道我的功夫,他当然知道要论武力别说他一个,就是3个他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当然,我觉得段祥龙一定是带着侥幸心理赌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做贼心虚的人总是自以为很聪明的,总是会有侥幸心理的,何况段祥龙还有赌博心理。

既然段祥龙会赌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我就真的装作不知道好了,在段祥龙面前,我不能装得太聪明,因为段祥龙本身就是个聪明人,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会互相识破的。当然,我也不能装傻,装傻更容易被段祥龙识破。

在我和段祥龙拥抱的短暂片刻,我的大脑飞速地转悠了不少东西,当然,我知道,此刻,段祥龙一定比我转悠地更多。

果然,分开后,我看到,段祥龙已经恢复了常态,神情变得很正常,还带着十足的自信。这几秒钟,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易克,你这家伙,玩失踪这么久,都快把我想死了,到处打听你找不到你,没想到你今天突然来了……”段祥龙做亲热装,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堆出貌似真诚的笑容,揽着我的肩膀:“来,坐——喝茶,咱们慢慢聊……”

在我曾经的办公室里,我成了客人,段祥龙成了主人,开始招待我了,以前,在这里,都是我如此招待段祥龙和其他朋友客人。

我们坐下,段祥龙泡了一壶铁观音,然后递给我一支烟,帮我点着。在点烟的时候,我做不经意装瞥了一眼段祥龙的眼睛,正好和他犀利而敏锐的目光相遇,他正深深地观察着我。

目光相撞,我们都迅速回避,然后,段祥龙继续微笑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我的神态也很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虽然我的心里是另外一副心情。

“易克,自从你不辞而别,这都快10个月了,你这么久干嘛去了?”段祥龙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眯起一双小眼睛在烟雾幕墙的背后看着我。

我抬起眼皮看着段祥龙:“段总,你很关心我消失这段时间的动向?”

以前我都是叫他“祥龙”,可是,现在,我不想叫了,我叫他段总。

“呵呵……易克,大家都是同学,关心是应该的嘛……”段祥龙笑笑:“哎——你这家伙,怎么对我这么见外,叫什么段总啊,还是像以前那样叫祥龙好,亲切,自然,不生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嘛,”我说:“现在,你是大老板,我呢,是一个破产无产者,这人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哎——老同学,你这就不对了,话可不能这么说,”段祥龙说:“别忘了,易克,咱们可是大学同学,老伙计,当年在学校里也是荣辱与共的旧毡帽朋友,我们之间,是不可有贫贱之分的……”

话虽然这么说,段祥龙的表情和言语之间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自得和自豪感,还有一丝炫耀和嘲笑。此时,我想段祥龙已经基本断定了我的现状,应该在他意料之中,我仍然是一个无产者破落户,丝毫看不出重新崛起的迹象,而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我笑了笑,看了下办公室的环境,然后说:“许久不见,你做的越来越大了,祝贺你……哎——这办公室装饰的不错嘛……”

“呵呵……”段祥龙干笑一声:“你离开后,这座小楼被房东继续对外招租,我就想啊,这是我老同学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处处都带着你工作过的痕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于是,我就租过来了,在这里办公,一来位置优越,有利于做生意,二来呢,也是对老同学的怀念,你不声不响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大家都很想你,特别是我,都快想死你了,很多时候坐在办公室的时候,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就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共同风光共同奋斗的时光……”说着,段祥龙的表情竟似有些伤感,眼睛使劲挤了挤,有些遗憾,没挤出任何流质的东西来。

我做出被感动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段祥龙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

“易克,我就不明白,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的公司一直开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垮就垮了呢?”段祥龙皱了皱眉头,带着不解的表情看着我。

“嗯……这事曾经我以为我明白,后来呢,也不明白了……”我说:“我是一个失败者,想不明白,那么,老同学,你是一个成功者,你是否能帮我想明白呢?或许,我想,你能明白……”

说完,我注视着段祥龙。

“呵呵……”段祥龙笑了,笑得很自如和从容:“老同学啊,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自己都弄不明白,我怎么会明白呢,我要是真明白就好了,起码能帮你分析分析,找出失败的原因,以利于总结经验,东山再起……”

“呵呵……”我也笑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我是当局者,弄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而老同学你也不明白,难不成你不是旁观者,而是当局者了?”

我的话说起来很真诚很认真,还显得很困惑和迷惘。

段祥龙听了,面不改色,他似乎坚信我不可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似乎坚信我和他的大学同学友谊基础扎实,是坚不可摧的。

“老同学说的在理,我们是老伙计,老朋友,你出了事,我当然是不能旁观的,自然也是当局者了,不然,我旁观你出事,那还算是什么老同学,”段祥龙说:“不过,我觉得根本的原因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金融危机带来的冲击,这是国际大环境的影响,金融危机冲击我国的外贸行业,我们这种私营小外贸企业,自然是被冲击的最厉害,最受不住冲击的……这一年多,宁州破产的中小企业数以十万计,自杀的小老板比比皆是,跑路的也很多……只是,我没想到,你也卷入了其中,成为其中的一员……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就很难受……”

说完,段祥龙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说:“对于我破产的原因,我不想多去想了,也不想去找什么原因,管他什么原因呢,有个鸟用?已经完蛋了,再想那些还有什么用,失败了只能怨自己无能,怨谁都白搭,你说是不是?”

我这话是再给段祥龙吃定心丸。

段祥龙做惋惜状,点点头:“嗯……”嗯完,段祥龙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段祥龙松气的原因我很明白,一来是他似乎再次确定我真的不知道他捣鼓的那些事,二来呢,是我以后不想去查找,那就意味着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段祥龙又说:“老同学,我想你现在境况不大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别的忙我不敢保证,老同学要是需要钱,没问题,虽然我现在资金也很紧张,但是,三千两千的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段祥龙好大方,一开口就是几千,他似乎是把我今天的来访当成是乞讨求援之旅了。

我轻轻摇摇头:“谢谢老同学的慷慨解囊,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借钱的,我现在单身一人,自己养活自己,还饿不着,我今天来找你,一来是看望老同学,仰视仰视老同学的光辉成就,二来呢,我是来找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段祥龙看着我。

“冬儿!”我安静地看着段祥龙,轻轻吐出两个字。

段祥龙一听,面部肌肉突然就抽了一下,眼神一震,死死盯住我。

我之所以要采用这种方式问段祥龙,有多种目的,一来是想试探下他知道不知道冬儿回到我身边的事,二来是想通过观察段祥龙的反应来验证我心里的种种猜疑和谜团,还有,我想看看段祥龙如何应对。

刚才我和段祥龙谈了半天话,他一直都不提冬儿,似乎冬儿在我和他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似乎冬儿他根本就不认识,如果我不提冬儿,我想他是绝对不会主动首先提出来的。

看到段祥龙意外的表情,我意识到,他没有想到我突然会提及冬儿,他或许会以为我会心照不宣地装聋作哑不提这事。

但是,我提出来了,我要看他如何应对如何表演。

段祥龙在瞬间的一震之后,迅速就换了一副表情,脸上露出关切和悲哀的神色,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突然就叹息了一声:“唉……”

段祥龙的这声叹息显得很是干巴干涩勉强,隐隐带着一丝不安和慌乱,还带着几分惋惜和担忧。

段祥龙接着就紧紧盯住我:“你没见到过冬儿?她没有去找你?”

段祥龙的问话和他此刻的表情让我立马做出了判断,他此时不像是在演戏,他应该是不知道冬儿回到我身边一起去了星海的事情。

我沉住气说:“你这话等于没问!”

我话音刚落,段祥龙脸上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松弛,我想他此时心里也应该松了一口气,我找他打探冬儿的消息,很明显,说明我没和冬儿联系上,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得不到的,最好也别让我得到,还有,我和冬儿联系不上,对于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暂时让很多事情都继续沉入水底。

段祥龙咬了咬嘴唇,重重地出了口气,接着又叹息一声:“唉——冬儿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已经失踪很久了,从我眼前消失了很久了……”

我绷紧脸色看着段祥龙,不说话。

段祥龙看了我一眼,接着会避开我的眼光,顿了顿,说:“易克,你知道吗,自从你突然失踪之后,冬儿就像疯了一样,失魂落魄,精神颓废萎靡到了极点,整天不吃不喝不睡,状态极差,我很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就一直陪着她,照顾着她……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冬儿突然就失踪了,不知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好像听人说她到外地去了,离开宁州了,至于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或许,她是出国了吧……”

冬儿远走高飞甚至出国从此再也不会来,从某种角度来说,自然是段祥龙再理想不过的愿望。

我看着段祥龙真诚的表情和坦诚的目光,突然冷笑一声:“照顾……你照顾地很好啊……我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感谢你呢?!”

我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段祥龙不是傻瓜,自然能听明白。

段祥龙听我这么一说,显然是知道我已经知道他和冬儿的事情了,面部肌肉痉挛了一下,接着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看着我的目光也不再回避:“易克,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错,你失踪后,我照顾了冬儿,我和她发展了感情,但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冬儿和你也不过只是恋爱关系,你们并没有结婚登记,既然没有登记,那么,我自然也有追求她的权力,你能和她谈恋爱,我为什么就不能?恋爱自由,谁都管不着,你喜欢冬儿,我也喜欢冬儿,我一直就喜欢冬儿,我喜欢冬儿的程度不但不比你差,甚至还超过你,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女人的权力,你有,我也有……当然,冬儿离开了我,冬儿最后选择了谁,那是她的自由和权力,谁也无权干涉,我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而你,同样也必须尊重她的选择……”

段祥龙的脸开始初步撕开了,信口开河讲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但是,此刻,只有我们二人,他确信冬儿没和我发生过联系,因此,他讲起来毫无顾忌。

我的心里怒火急速上涌,很想动手,但是脑子里又不停提醒着自己要淡定要镇静,我强行压制住愤怒,脸上带着平静的笑:“老同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讲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啊,行,你行,你厉害!这么来说,你也是不知道冬儿现在的下落了……”

“当然,冬儿或许是已经另外攀上了高枝,远走高飞了……今天你不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冬儿的下落呢……”段祥龙面不改色地说:“或许,我们都应该祝福冬儿,祝福她找到了新的归宿……”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段祥龙被我笑得面部表情有些发毛,还有些恼怒:“易克,你发什么神经,狂笑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半天才止住笑,然后看着段祥龙说:“老同学,以前我们在生意上是心照不宣的竞争对手,在感情上是含而不露的情敌,可是,你看,现在,我是一个无产流氓者,你还是老板,我已经失去了和你做商场对手的资格,在感情上呢,冬儿不见了,我们自然也就不是情敌了,你说,是不是?我说的在理不?”

段祥龙带着一丝讥笑的表情看着我,还有几分俯视和快意的神情,不说话。

我正色看着段祥龙:“段同学,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你信不?”

段祥龙说:“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我微笑着:“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随便说说这句话,难道你心惊了?”

段祥龙哈哈笑起来,接着正色道:“易克,瞧你说的,我心惊什么,我段祥龙做事从来光明磊落,做人从来堂堂正正,我不怕天看,也不怕地看……说句实在话,易克,虽然我们商场上是竞争对手,但是,我是一直很顾念我们老同学的情意的,当初你在生意上遇到了困难,我是想帮你的,但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帮你,你那边突然就破产了,你突然就失踪了……唉……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快那么糟糕,前些日子同学聚会时,我还和大家提起你,牵挂着你,替你惋惜,也恨我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帮你一把……就为这,我心里一直觉得很歉疚呢……”说完,段祥龙深深叹了口气。

我看着段祥龙:“老同学,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心意我领了,这个情我一定会领的,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感谢感谢你这番好意的……”

这句话里的意思,我自然是心里明白的,只是,段祥龙未必能听出来,毕竟,他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段祥龙笑了:“易克,说句心里话,看到老同学今天的处境,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知道你现在做什么事情?你现在在何处做事呢?”

我叹了口气说:“宁州我是没脸在这里再做事情了,我现在是到处游荡,混天撩日,游手好闲……”

段祥龙转了转眼珠,说:“哦……是这样啊…….既然如此,易克,不知你是否愿意来我这里帮我打理生意?你放心,在我这里,保证不会让老同学吃亏,你可以做我的总经理助理……”

我明白段祥龙的用意,。段祥龙够狠的,把我捣鼓破产了,又想让我在他手下做事,好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个昔日牛逼哄哄比他在生意场上风光的多的小老板如今沦落到了什么地步,被他彻底踩到脚下了,这自然能极大满足他的虚荣心,自然能让他得到更大的报复块感,自然能让他再次长久地沉浸在报复的高朝中。同时,段祥龙一定会对外宣扬他邀请我的事情,让认识我们的朋友和同学都知道他段祥龙是多么注重朋友同学情意的一个人,而我,又是多么地死要面子活受罪,多么地不识抬举。

我说:“谢谢老同学的好意,只是,易某无才无德无能,不堪重任,不堪老同学栽培……”

段祥龙说:“易克,我可是真心实意邀请你来的……”

“我相信你的真诚……只是,我不愿意!”我依旧微笑着。

“呵呵……你这家伙,脾气还是那么犟……”段祥龙自得地笑着:“既然你不愿意来,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什么时候你有这心思了,就直接找我,我随时恭候……”

段祥龙可谓仁至义尽了,多么好的一个同学啊!

我开始换了个话题:“最近生意不错吧?”

段祥龙一听,面露得意之色:“生意当然是不错的,越来越好,哈哈……我最近不但商场得意,赌场也得意哦,抽空玩了几次百家乐,手气好的惊人啊,连战皆胜,这玩意儿,可是比做生意来钱容易多了,简单多了,快多了……”

我还没提百家乐的事情,段祥龙自己倒先显摆出来了,他看来很难压抑住春风得意不可遏制的喜悦心情。

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不想让段祥龙再去李顺那百家乐去赌博,我不想借李顺的手收拾段祥龙,我想自己亲手来操作。

我说:“赌博是一条不归路,我劝你见好就收,不要刹不住车,周围那些赌博倾家荡产的例子还少吗?”

段祥龙听我这话,脸上露出嘲讽和自得的表情,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打个哈哈:“老同学,该不会是你见到我钱赚多了,眼红了吧,哈哈……我段祥龙做生意行,玩牌自然也能行,我既然敢赌,就有我的道理,就有我的底气,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用点闲钱玩玩百家乐,小意思,开心好啦……”

段祥龙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这话,他确信我是因为妒忌和羡慕才说这话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起身告辞。

我知道,今天晚上,段祥龙必定还会来玩百家乐,他已经不是简单地玩玩牌了,而是成了一个瘾君子,赌博上瘾了。今天晚上,即使他见不到三号发牌小姐,他也一定会继续赌博的,得意忘形的人总会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和能量,现在的段祥龙就是如此。

我有些担心不等我出手,段祥龙就毁在李顺手里了,那会让我感到有些小小的不快。可是,没办法,段祥龙不给我机会,他死活非要往李顺布置好的陷阱里钻。这就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救。

任何事情都有好坏的两面,其实想想,段祥龙要是继续在这里赌博,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起码可以让李顺不会因为三号发牌小姐的缺席段祥龙也突然不来赌博而对三号发牌小姐产生怀疑,也算是间接保护了那孩子。还有,段祥龙要是突然开始输钱了,李顺或许会以为前段时间段祥龙或许真的是交了狗屎运,手气太好,现在手气开始败了。如果这样,那么,李顺也就不会再让我非得查什么猫腻了,自然也就会放我走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我一厢情愿地这样想着,等着看段祥龙的好戏。

当天晚上,我和李顺坐在监控室里看着赌场里面,段祥龙果然来了,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女郎,不是上次的,又换了一个。段祥龙现在是彻底开始饱暖思淫欲了,很放纵。

坐定,开局后,段祥龙看看那几个发牌小姐,脸上带着一丝意外的表情,但是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开始下注。

段祥龙似乎很理智,很小心,下注不再下大筹码了,而是几千几千地下,很显然,他今晚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又舍不得离开赌场,毕竟这赢钱的诱惑太大了,总想自己或许会有好运气。赌徒的心理都是这样。

段祥龙开局就输,接连不停地输,虽然都输地不大,但是,次数多了,累计数字就大了。

“妈的,你看,这小子输的时候都是几千的,你要是看他开始压上万的,那就肯定赢……”监控室里,李顺恼火地对我说:“真他妈出鬼了……”

我没有做声,继续看着监控屏幕。

此时,段祥龙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急躁了,开始加大了下注筹码,直接上万。

“操他大爷的,这把他肯定赢!”李顺嘟哝着:“你看,这狗日的一加大下注筹码,周围那些人都跟着他下注,数字还都很大……都知道他这把要赢……”

我点燃一颗烟,继续不做声。

一开牌,段祥龙输了,那些跟着段祥龙压的也都输了。

“咦——我日,哈哈……”李顺咧嘴大乐:“他没赢,哈哈……他输了,那些跟着压得都完蛋了,哈哈……”

我没理会李顺,凝神继续看着场子里。

段祥龙这时明显急了,接着又开始继续加大了赌注,结果自然不难想象,接二连三地往里输,不一会儿,段祥龙进去了40多万。

“我日,见鬼了……”李顺更加高兴了,嘴巴不停地嘟哝着:“看来,这小子之前还真是运气好,好的出奇,我们的发牌手都控制不住局面,现在,今晚,这小子开始走下坡路了,好运到头了,哈哈……我要开始收拾他了……”

我和李顺一直在监控室看着,段祥龙继续在场子里疯狂地赌着……

到最后,段祥龙输了120万!

段祥龙今晚栽了!

李顺今晚很开心,嘴巴一直合不拢!

我松了口气,我能脱身了,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亲自干倒段祥龙,但也没办法了。明天是5月6日,7号上班,我明天要回星海了。

段祥龙垂头丧气带着女郎离开场子后,我看着神色轻松的李顺说:“看来,他没有什么猫腻,只是以前的手气太好了……你看,今晚,失控的局面又回来了……”

李顺点点头,却又若有所思。

我接着说:“李老板,这里没我的事了,那我走了,明天我就回星海,后天要开工了……”

李顺脖子一梗,突然说:“不行,你不准走,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我闻听这话,一愣,看着李顺:“为什么?”

“为什么?”李顺说:“我怕今晚他是故意放水的,我还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猫腻,你给我留在这里观察一周,等情况正常后再去上班也不迟——”

我一听,晕了,我靠,这是什么鸟事啊,我还得在这里持续观察。

我说:“那不行啊,要耽误工作的!”

“操——什么狗屁工作,就那仨瓜俩枣的破钱,还值得你那么认真去干?”李顺蛮横地说:“我说了,你不准走,必须给我留下呆至少一周,你没听见?”

我做为难状:“那怎么行,不去上班,秋总会问的!”

“这有什么,不就是秋桐嘛,我这就打电话给秋桐,替你请一个星期的假,就说我要借调使用你一周,她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到时候要是一周不够,就再续……”李顺说着,摸出手机就要给秋桐打电话。

我一听一看,懵了!

本以为李顺会放我走,没想到这家伙不但不放我走,还要我至少在停留一周,而且还有可能要续,而且他还要帮我打电话找秋桐请假,借调我。眼看李顺拿起电话就要打给秋桐,我急了,秋桐要是知道我又跟李顺混在了一起,一定对我很生气很失望,等我回去,如何向秋桐交代?

眼看李顺大大咧咧就要打给秋桐,我急忙说:“算了,我自己请假吧,不用你代劳了!”

李顺闻听,住了手,看着我,满意地说:“嗯……这还差不多,那你自己给她请假吧,这就打电话!”

我摸出手机,没有给秋桐打电话,给秋桐发了一条短信:“秋总,我想请一周假,晚回去几天,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可否?”

李顺站在我旁边,没有看我短信的内容。

发完短信不一会儿,秋桐回短信了:“理解你的想法,支持一个孝子的做法,可!”

我心里一阵暖意,又感到阵阵不安和惭愧,我这是当着李顺的面在欺骗秋桐,要是秋桐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看我。

我越来越在乎现实里的秋桐对我的看法。

李顺这时看着我说:“同意了?通过了?”

我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了…….我就说嘛,这还多大个事啊,不就是请几天假吗,公家的事,无所谓!”李顺轻描淡写地说着,打个哈欠:“哎——时间不早了,睡吧,我已经安排人给你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呶——给你房间钥匙,就在监控室隔壁的房间……”

我接过钥匙去了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大脑这时感到极度疲劳,眼皮却无法闭上,我把玩着手里的电话,又给秋桐发了一条短信:“谢谢秋总……”

很快秋桐回复:“不谢——对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这才想起此时已经是深夜,忙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呵呵……没关系,你来短信的时候我刚睡醒,正在床头看书呢,明天我就带小雪回星海了……哎——这个假期真快啊,还没玩够就结束了,我有这种感觉,你也一定有吧,呵呵……在家里还没陪够父母,父母也舍不得你离开吧?”

“嗯……”我没法说别的话,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下。以前我在秋桐面前撒谎信口拈来毫无顾忌,可是,现在,我却突然觉得很艰难,心里感到极大的不安。毕竟,秋桐最恨的就是欺骗,我不光在虚拟的世界里欺骗了她,还包括现实世界里,不光从前过去欺骗了她,还延续到现在,此刻,我还在欺骗她。

那种心里极大的不安让我心里感到一种难以遏制的躁动和隐忧,我狠狠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甚至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你不困?还是刚睡醒啊??”秋桐又说。

“哦……不困……”我说。

“那我们聊聊吧……”秋桐说。

“嗯……”我回复。

“聊什么呢?”秋桐说。

是啊,聊什么呢,虽然我觉得有很多话想和秋桐说,虽然我非常喜欢和秋桐聊天,可是,此刻,却一时不知该聊些什么,一时,竟觉得有些无语。

“我也不知道!”我说。

“呵呵……大实话,我刚才也是突然有这种想法,突然不知道要聊什么了……”秋桐回复:“哎——易克,你知道刚才看书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你说我就知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说。

“哈哈……你又说大实话了……”秋桐回复:“我告诉你,我在想你……”

“想我……”我的心跳骤然到了180下,深更半夜的时刻,秋桐在想我,这是多么让人激动沸腾的事情啊!

“是啊,我在想你,正想着呢,你的短信就来了,哎——你说,是不是很巧啊,想谁谁就来短信!”秋桐回复。

“你……你真的在想我?”我的手指有些错乱。

“是啊,在想你写的那个南行调研报告启示录,呵呵……”秋桐回复:“我在琢磨那启示录里的内容呢……”

原来秋桐是在想我写的启示录,而非想我的人,我的心里一阵遗憾,回复道:“哦……”

“我在想啊,你那个战略思考启示录涉及的面很广,气势很宏大,角度很高,内容很多,方方面面的东西不少,这要真的一点点落实下来,还是很需要一番精力和功夫的,要把你的战略意图变成现实,或许,还要有一段路要走……”秋桐回复。

“哦……有这么复杂吗?”

“是的,毕竟,我们是公家单位,不是个人的企业,个人的企业,想做的事情老板自己说办就办,公家的事情,就不是那样了,拖拖拉拉是最大的特色,而且,这个战略意图的全面落实,具体需要细化成一个个战术先不说,光集团上面领导就需要折腾很久,目前来说,最需要的莫过于政策和资金,政策是基础,资金是前提,而最关键的,还是政策,上面不给政策,一切都是白搭……”秋桐回复。

“嗯……是的!”我说:“貌似难度是不小的!”

“不过,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既然决定要做的事情,只要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就必须要做成……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秋桐回复。

“嗯……是的!”

“呵呵……现在在休假期间,不该和你谈工作的,让你分心了……”秋桐说。

“没关系,身体在休整就行了,大脑是不好控制的,你不也是在休假期间思考工作吗?”我说。

“呵呵……我这是心不由己……”秋桐回复:“对了,易克,我想问你个问题,想听听你的高见!”

“高见不敢当,你说吧!”我回复。

“嗯……是这样,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和我们的工作是无关的,只是我随意想起的一个问题,当然,也是由你对发行工作的战略思考所联想到的……”秋桐回复:“我想啊,现在金融危机这么厉害,外向型企业特备是中小私营企业受冲击都很大,破产的企业无数,我想问你,要是换了你,也就是说要是你是一家做外贸的小企业主,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有什么样的战略意识?”

我心中一热,秋桐这是在思考着亦客的事情呢,她在关心着亦客呢。

以前,我是自己身在局中不知不觉,此刻,秋桐突然这样问我,仿佛我成了亦客的局外人,成了金融危机的局外人,我仿佛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个在金融危机下苦苦挣扎的小私企,看了秋桐的问题,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思维思路提升和转变的程度,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接着就回复秋桐:“转变经营战略,以最快的速度转变经营战略!”

回复完这句话,我的脑门突然嗡的一声,我靠,我自己找到自己的症结了,对啊,转变经营战略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我以前能提早转变经营战略,及时调整经营方向,那么,我的公司也就不至于破产了,段祥龙也未必就能抓住我的漏洞来算计成功我了。

我的思路这时突然被打来了,贯通了。

“如何转变?”秋桐回复。

我顺着自己流水般的思路毫不迟疑回复:“调整经营方向,适时减少甚至停止出口业务,把经营方向转移到国内,以内贸为主,外贸的单子虽然都是数量比较大的来钱比较容易的利润比较高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风险较大,那么,就转向内贸,内贸的单子虽然数量会比较小利润比较低,但是,风险度极大降低,而且,市场需求极其广阔,只要抓住时机,及时调整经营战略,积极扩大内贸市场,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自然会大大加强……即使外贸都停止了,也一样能生存下去……”

我在手机短信上侃侃而谈,在谈的同时,也在梳理自己的路子,我猛然发觉,自己这9个月来思维发生了重大转变,学会用战略的眼光来看待经营问题了,以前我脑子里根本就缺乏战略意识,所以才会在金融危机来临的时候目光短浅,挖了东墙补西墙,临时抱佛脚的意识浓厚,而现在,我豁然开朗了自己的脑海,我突然知道了自己失败的致命根本因素,找到了自己完蛋的内因。

我说了大半天,发了好几条短信,才阐述完我的整个想法。

半天,秋桐回复:“易克,见鬼了……”

我忙回复:“不会吧,深更半夜的,你别吓我,我这里没见到鬼,你那里见到了?鬼在你房间里?”

“噗——晕倒,我是说你见鬼了!”秋桐回复。

我乐了下,说:“木有啊,我这里木有见鬼啊!”

“你少来了,少给我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秋桐回复。

“呵呵……”我笑了,手机里笑了,现实里人也笑了。我刚才是故意逗秋桐的,我当然知道秋桐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鬼了……你怎么连这个都懂,说的头头是道很在理啊,我看了很受启发很受教育,你分析的很在行,哎——易克,我要是早认识你一年就好了,早一年听你说这个就好了……”秋桐回复。

我明白秋桐话里的意思,她自然还是替她那个心上人破产的小老板亦客考虑的,早认识我一年,早知道这些道理,她自然就可以早告诉亦客,早让亦客做好防范准备,那么,亦客的小公司也未必会破产了。哎——傻闺女,你如何知道,要是你不认识我,又如何会认识亦客,不认识亦客,又如何会和我打交道。

“我这是发行思路战略意识的延伸和扩展,信口胡言的,不必当真!”我回复。

“我还就当真了,因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很对头,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考虑的,只不过,没有你考虑的细致,要不是我知道你,要是听见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这些话,我一定以为那人是一个出口企业的老板,一个成功抵御住金融危机风暴的老板……”秋桐回复。

我心里暗暗惭愧。我知道秋桐一定会把我的这些话告诉亦客的,她眼里心里只有亦客,虽然她不再和亦客发展那种关系,虽然她没有见过亦客,虽然她知道自己和亦客终归是一场空气里的没有结果的交往。

“我困了……”秋桐发过来一条短信。

“嗯……睡吧,我也睡!”我说。

“嗯……”秋桐的回答似乎很乖顺。

“晚安……”我回复。

“不是晚安,是早安,已经凌晨3点了……”秋桐回复。

“嗯……好,早安!”我笑了。

“早安——”

“早安——”

放下电话,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没有任何困意,今天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轮回播放……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手机响起来,来电话了。

这么晚,谁会给我打电话,难道是秋桐?我一把抓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冬儿。

出鬼了,深更半夜,我没睡,秋桐没睡,冬儿竟然也没睡。

我接听电话,电话里传来冬儿遥远而又就在眼前的声音:“小克——睡了没?”

“迷迷糊糊的,被你的电话惊醒了,怎么这么晚来电话?”我说。

“睡不着!”

“怎么了?”

“想你了……”冬儿的声音有些幽远。

“哦……”我的心里有些柔情和蜜意。

“你不想我吗?”冬儿幽幽地说。

“想,想……”我说。

“唉……”冬儿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的夜晚,是那么寂寞和孤独,没有你的夜晚,是那么的无聊和寂寥,我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很想你,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心里暖融融的:“亲爱的,培训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嗯……我知道……”冬儿说:“不知怎么,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放不下……”

冬儿不问我是否去找了段祥龙,我想她是故意不问的。

我说:“冬儿,不要想那么多,让自己简单一些,简单了,什么都能放下了……”

“唉……”冬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让我听起来很心疼,冬儿接着说:“突然觉得活着真累真难,突然觉得生命真的好无聊,突然就觉得心里很惆怅很忧郁……我想抹去很多记忆,不想让自己去回忆过去,可是,总是不能放下……”

冬儿的话突然让我也有了同感,我的心情突然就郁郁起来,但是,我知道,此时,我不能放纵自己的这种感觉,我需要安慰冬儿,帮助她解脱出来。

我对冬儿说:“冬儿,我们都是生命的过客,辽远的天空里,难以留下飞过的痕迹,带走的更不过是些微的记忆……活着就是生命,生命前行在我们的每一步,每一个历程的脉络上,生命会走进时间的大门……生命在时,我们要淡定,要泰然对待,不管人生有多少挫折个磨难,不管生命有多少如意活着不如意,爱你相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足矣,生命只有一次,人生无常啊……”

“嗯……”冬儿说:“小克,昨天我和海峰一起吃饭的时候,海峰喝了点酒,半真半假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我变了!”冬儿说:“你说,我变了吗?”

我一时无语,我不知该如何向冬儿说,我不想惹她不开心。

冬儿没等我回答,自言自语地说:“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如果说变了的话,也只是我的心沧桑了……别人说我变了,只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活罢了……”

冬儿的话让我的心一颤,我突然举得冬儿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冬儿又说:“小克,你说,我心里有事放不下,怎么办?”

我信口说:“凉拌!”

“去你的,好好说话!”冬儿嗔怪的语气。

我说:“冬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你说!”

我说:“一个苦者对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也放不下一些人。’和尚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可是我就偏偏放不下。’于是,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

讲完这个故事,我问冬儿:“冬儿,你怎么理解这个故事……”

冬儿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她不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其实,我想告诉冬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放不下,只是因为还没有痛到深处。

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因为我自己也时时处在放不下的状态之中,我虽然时时也在痛,但是却终究很多事放不下,我自己都无法说服我自己,又何来说服冬儿呢。

我不知道冬儿会如何理解这个故事,她一直没有说,我也没说。

一会儿,冬儿沉默着挂了电话,我终于抵挡不住大脑的疲倦,呼呼睡去。

睡梦里,我梦见自己在荒芜的旷野里独走,遇见了一位行者,他看着我苦苦郁郁的表情,对我说了一番话:“生命中的许多东西是可遇不可求,刻意强求的得不到,而不曾被期待的往往会不期而至。因此,要拥有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不怨怒,不躁进,不过度,不强求,不悲观,不刻板,不慌乱,不忘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懵懂地听着,心里感到阵阵迷惘,我在刻意强求什么?什么又是我不曾期待而又不期而至的?

行者看着我的表情,又说:“一个人确实活得很难,要承受种种外部的压力,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困惑。在苦苦挣扎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或许仅有短暂的一瞥,就足以使你感奋不已……那么,这个人,将是最值得你珍惜的……当一个人用后悔取代了梦想,一个人才是老了……”

我站在孤独的旷野中,看着行者离去的背影,苦苦思索着他的话……

我恍恍惚惚让自己不再思考,带着愁苦忧郁的思绪,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下午5点才醒。

晚上,段祥龙又来了,继续赌,继续输,输了80万。

第三天,段祥龙继续来这里赌博,又输了68万。

第四天,还是输,这次输得更大,160万。

第五天,第六天,段祥龙一直在输钱,还借了不少高利贷,不过,他还得很快,都是第二天就还上。

似乎段祥龙已经彻底掉进来了,彻底被李顺这边控制住了。

李顺好呢开心,对我说:“这条大鱼开来是真正上钩了,看来,以前他是没什么猫腻,现在运气不再照顾他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过了今晚,我的借调期到了,我明天就可以回星海了。我回到星海,冬儿的培训也结束了,我们又可以团聚了。而且,我又可以见到秋桐了。

“过了今晚,要是还没什么事,明天你就可以解放了,可以走了!”李顺说:“我明天会安排人给你买回去的机票……”

我稍微松了口气,心里又替段祥龙感到悲哀,如此下去,段祥龙不出一个月就会倾家荡产,最后的结局不堪设想。

我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快意的同时又感到几分遗憾。

没想到,就在我离开宁州的最后一晚,突然出事了。

这天晚上,和前几天一样,我和李顺坐在监控室里,抽着烟,喝着茶,边看着场子里。

我此时的心情比较轻松,过了今晚,明天我就解放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我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明天要早起床先回家和父母话别,还有自己回来时候带的行李还放在家里,总之,我需要先回家一趟。然后,从家里直接去机场。

冬儿的学习也快要结束了,估计我回到星海,她也回去了,我们又在一起了。想起和冬儿的缠绵耳鬓厮磨,我不禁有些心跳,不禁有些想入非非,我觉得冬儿的身体真是迷人,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就没有疲倦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说,冬儿应该是我真正仔细接触品味的第一个女人,虽然我和云朵做过,但是,我当时那状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谈不上品味女人的身体。真正让我品味的,还是冬儿的身体。

人的第一次都是难忘的,我也是如此,我不知道别的女人的身体如何,我只知道和冬儿做那事,很爽,让我迷醉。

虽然迷醉,但我绝不是玩物丧志的人,不会沉湎于情裕性裕而不能自拔。

李顺这会儿似乎也很轻松,晃悠着二郎腿,两眼睁得很大,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某个我不能确定的点不动,显得有些发怔。我知道,这是李顺溜冰过多的原因,冰毒和可卡因还不一样,白粉是生理上瘾,而冰毒是精神上瘾,精神被控制了,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眼神,溜冰溜大了,眼神就会像李顺现在这样,我猜李顺昨晚或者下午又溜冰了。

看着李顺这种状态,我不禁深深为秋桐感到悲哀,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还要呆上一辈子,秋桐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秋桐能有幸福吗?李顺如此溜冰下去,生命还会长久吗?

想到这里,我看了李顺一眼。李顺的眼神里这会又带着深深的忧郁和迷惘,瞳孔似乎有些发散,他好像没有集中精力看某一点,而是发散随意看着前方。

李顺的眼珠子没有动,嘴巴动了下:“你看我干吗?”

我开口了:“你那溜冰……能不能戒了……”

李顺这回集中精力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戒掉毒品!”我看着李顺。

李顺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你想害我?”李顺的声音有些喃喃。

“我这是救你!”我说。

“救我?哈哈……”李顺突然歇斯底里笑起来:“就你还想救我?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我……我看你就是想害我,没有冰,我怎么过,我怎么活?溜冰多好啊,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充满幻想和美好,充满真诚和善良,充满快乐和宣泄……我是离不开冰的,没有冰,我就完了,我的人生就失去了全部的欢乐和依托,我现在最大的精神支柱就是冰,有了冰,我才会支撑住我的事业我的理想,我才有奋斗的勇气和信心,你说,你让我戒掉,难道不是在害我?”

李顺的逻辑让我无语,我摇摇头,不再说话。

“干嘛不说话了?”李顺不依不饶。

“无话可说!”我淡淡地说。

“嘿嘿……你知道不,我们这里是免费为客人提供溜冰服务的,谁困了想提神,就到隔壁去溜上几口,我专门安排了小姐为他们烤冰,当然,他们溜上冰要是想打炮,我还专门有安排的小姐等着他们干,这些都是免费的……”李顺说:“你知道不,这些赌博的家伙,只要溜上冰,赌起来胆子机会越来越大,而且,越是输越不会放弃……这就叫精神控制,哈哈……”李顺得意地笑了下。

我看了一眼李顺:“段祥龙也溜冰了?”

“他暂时没没有,这是个好户,优良大客户,我要先培养好,不急着撺掇他溜冰,”李顺说:“其实呢,想让他溜冰上瘾,很简单,我只需要在他喝的饮料里加一点点冰水,那家伙很快就会上套的……”

我说:“这样做,不道德,不光明磊落!”

李顺脖子一梗:“我靠,你给我讲道德,讲光明磊落,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看你白跟了我那么久,竟然给我讲起道德来了……”

这时,场子里开局了,段祥龙等赌客已经就坐,我指了指监控器屏幕:“好了,李老板,不谈这个了,看这个吧!”

李顺看了看屏幕:“咦——段祥龙今晚没带马子来,这是第一次他没带女人!”

我看了看,确实是,段祥龙今晚自己来的。

段祥龙今晚的神色似乎有些拘谨,没有以往的那种得意忘形和谈笑风生,坐在那里,闷不作声,看起来略微有些紧张。

我皱了皱眉头说:“段祥龙今晚的精神状态不对头啊……”

李顺说:“正常,连续大输了好几天了,这样的势头,换了谁也不会有多高的精神头啊,可以理解的……我看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很正常……我安排好了,今晚继续狠狠杀他,明天,开始稍微放水,放上2天,然后再痛杀,我关照老秦了,只要段祥龙用贷,要多少给多少,也不用担保人,尽管给他放,不设上限……我不怕段祥龙借贷借多了,就怕他借少了……”

我这时在监控器里看到了站在场子角落的老秦,他正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百家乐台子。

我点燃一颗烟,李顺也点燃一颗,我们边吸烟边看着场子里的情况。

今晚赌客不少,压压地围满了台子,不乏大户,李顺给我指点着,有好几个还是从福建来的,也有江苏来的,都是有钱的主儿。

或许是小长假很快就要结束,有些赌客是借着度假的时机来赌博的,快要走了,都想利用机会使劲捞一把,所以今晚下注的筹码都比较大,上来都是上万的下注,一开局就很热闹。

李顺乐呵呵的:“今晚开来要丰收了,好热闹啊,哈哈哈……”

我不大关心其他人,重点关注段祥龙。我感觉今晚段祥龙是要大输的。

没想到一开牌,段祥龙下注赢了,直接一把就赢了2万。

接着连续几把,段祥龙面无表情聚精会神继续下注,有输有赢,但是,输的时候都是不超过5千的,甚至有一把只有一千,而赢的时候,最低也不低于2万。

因为段祥龙前几天连续输,已经没有赌客跟随他下注,今晚看他的手气突然又好起来了,于是大家都有改了风向,很多人都跟着他下注,开牌也都是让他来看。

段祥龙下注大,那些赌客就跟着下大的,段祥龙下小的,他们也随着。

继续下去,还是这种情况,输小赢大,不光段祥龙是如此,好多赌客都跟着段祥龙下,也是如此。

我大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逆转。

李顺坐不住了,吃惊地看着屏幕:“马尔戈壁的,怎么回事,今晚出鬼了?”

眼看场子里发牌的一号小姐控制不住局面了,李顺果断让二号上去发牌,换下一号。二号上去后,仍然不行,还是这种状况,李顺又换上了4号,仍然不行,场子里的局面呈现一边倒,一边是兴高采烈的赌客,一边是紧张焦虑的赌场人员。

李顺在这边急了,二子和小五也来到监控室,看着李顺:“老板,怎么办?场子里无法控制了,发牌小姐无论怎么发,他们都能赢大输小,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请示今晚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当然得开,不开,那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场子,以后谁还来玩,我们开百家乐,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信誉是我们发展和生存的根基……我们必须要以信誉求生存……”李顺说:“告诉场子里的人,沉住气,不要慌乱,该怎么做的怎么做……”

小五出去了。

二子这时说:“可是,老板,现金不够了……按照这个情形下去,我们场子里的现金今晚要被洗白,不够支付……”

李顺看着二子:“今晚准备了多少?”

“1000万!”二子说。

“妈逼的,1000万还不够用,这些狗日的今晚要联合洗白的场子啊……”李顺咬牙发狠:“二子,去我的那房间,打开保险柜,把储备金拿出来,里面有1000万,全部给我拿出来,我就不信今晚他们手气会那么好,能洗白我……妈的,这个段祥龙今晚又出鬼了,神了,成赌神了……”

二子拿着李顺给的钥匙出去了。

然后,李顺对我说:“易克,我又开始怀疑段祥龙有鬼了,我就不信他真有那么神,你必须给我找出猫腻来,不然,你就别想走了,就是在这里呆上1年,你也得给我呆着……生气我还不给秋桐请假了,我直接把你要回来,本来你就是我的人……”

我这会儿正凝神看着监控器屏幕,对李顺的话似乎听而不闻。

我此时已经断定,段祥龙今晚必定是搞鬼了,他绝对是用了什么伎俩。

我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段祥龙做生意行,玩百家乐也有两下子啊,我断了他的发牌手,他只沦陷了不到一周,就又啵起了,真能啊!

我此时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服输的犟劲头,我就不信破译不了你段祥龙的达芬奇密码,你还真牛逼大了,老子非找出你的猫腻不可。

我发狠了,怒了,这时李顺就是让我走我也不走了,我非得在这里干掉段祥龙不可,我就不信这个邪!

这时,二子进来了:“老板,安排好了,又追加了一千万本金……”

李顺狠狠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段祥龙却突然不赌了,站起来走人。

二子出去了下,接着回来:“结算完了,他今晚赢了280万!”

我知道,段祥龙赢了280万,那些跟风下注的赌客赢得也不少,场子里1000万都光了,也就是说其他人赢去了700多万。

段祥龙不赌了,剩下的那些赌客却赌兴依旧,继续在赌。

李顺没说话,脸色铁青点点头。

“段祥龙说自己带着这么多现金不安全,让我们派保镖护送他……”二子又说。

“嗯……去吧,护送他安全回家!不得有任何闪失!”李顺说:“告诉场子里的人,要笑脸相送……代我送一束鲜花给段祥龙,祝贺他今晚的好手气……”

这是很多正规赌场的规矩,赌客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不管赌客赢了多少,都要讲规则,不能赖账,而且还要祝贺赌客的好运气。

二子出去后,我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场子里的动静。

李顺坐在我旁边,不说话。

我又回放今晚段祥龙赌钱的场景,抱着胳膊静心看,仔细看,脑子里不停转悠着……

突然,我心中一个念头一闪,接着我回头问李顺:“段祥龙走了吗?”

“刚出去,估计还没出停车场……”李顺说。

我腾地站起来:“给我车钥匙,我要出去……”

李顺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快给我车钥匙……”我急火火地说。

李顺看了看我,没再说话,掏出一把车钥匙给我:“黑色的A6,就在巷子口外面……”

我不再理会李顺,几步下楼出去,直奔巷子口,上了李顺的车,不一会儿,看到护送段祥龙的车子出了巷子口往右拐去,直接上了外环北路,我打着火,稍等了下,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护送段祥龙的车子沿着外环北路直接往西走,然后直接出了城,转了几个弯,最后一头扎进了郊区一片浓密的竹林,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走了半天,然后在一座别墅前停下,段祥龙接着提着袋子下了车,护送人员随即打道回府,段祥龙进了别墅,别墅的灯亮了。

我将车悄悄开到别墅附近的竹林黑影处,坐在车里视线很好,透过别墅高大宽敞的玻璃窗,正好能看到段祥龙别墅里灯光明亮的客厅。

没想到段祥龙在这里还有一幢高级别墅,这里靠近东钱湖,不远处就是湖面,背后是一座山,显得非常舒雅静谧。

午夜的风吹过来,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周围很静。

我在车里摸索了半天,找到一个望远镜,和李顺送我的那个是一样的,夜视红外望远镜。此刻,这玩意儿正好有了用途。

我坐在车里,举起望远镜看着别墅客厅里的段祥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装钱的袋子就放在他眼前的茶几上。

段祥龙抽烟沉思了一会儿,嘴角突然露出冷冷的嘲讽的得意的笑,嘴巴蠕动了一下,似乎骂了一句什么,接着摸起了电话……

我静静地看着段祥龙,又随时注意看着周围的动静。

段祥龙这会儿似乎不困,打开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我断定这家伙此刻一定在等什么人,我就不信深更半夜的,鏖战了半夜的他这会儿有精力看电视。

我耐住性子静心观察。

突然,我看到段祥龙摸起了电话,似乎是在接听电话,接着,段祥龙站起来,打开茶几上的袋子,从里面摸出两沓钱,放在手里掂了掂,点点头,笑了下,然后直接就出了别墅,关好别墅的门,径直就沿着小路往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不由有些紧张,我靠,别发现了我。

我屏住呼吸放下望远镜看着越走越近的段祥龙。

段祥龙走到离我不到20米的地方,似乎没有在意停在这里的这辆车,周围还停着好几辆车子,都是周围的别墅主人的。段祥龙径直往前走去,我忙又举起望远镜……

段祥龙在我的视线里沿着竹林小路往前走,走了不到100米,停住了,这是个三叉路口。

段祥龙站在哪里,往周围看了看,然后点着一颗烟,随意在原地溜达着,似乎在等人。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缓缓开过来,在段祥龙跟前停住,车子停住,去没有人下车,而是后排右侧的窗口摇了下来,段祥龙接着就过去探头,接着就将手里的钱递了进去,然后出租车缓缓有开走了,声音很小。我看不到出租车里的人是谁,但是我记住了出租车的车号码。

眼看出租车开走了,我却不敢跟上,因为段祥龙正往回走。

等段祥龙进了别墅,关上门,接着看见他提着袋子上了楼,我才立刻发动车子,缓缓驶出来,沿着出租车刚才离开的方向驶去。

出了竹林别墅区,上了大道,空旷的马路上不见了那辆出租车的影子,狗日的跑的够快的。

我稍作思考,立刻开车沿着原路往回走,边走边注意观察遇到的出租车的车牌号码。

一直开回去,也没有发现那辆出租车。

我停下车回到赌场,回到监控室,李顺正坐在那里抽烟,二子、小五和老秦都在,李顺耷拉着脸,大家脸色都阴沉着,气氛很沉闷。

见我进来,李顺抬了下眼皮,没有做声,我看了下监控器屏幕,场子里还有客人正在酣战中……

“这会儿情况怎么样?”我悄声问二子。

“正常,有输有赢……”二子说。

这时,李顺开口了:“妈逼的,这个段祥龙今晚发飙了,自己带走了280,附带其他人的,老子的场子进去了接近1000,我靠,这狗日的怎么突然有发神经了,还真要洗了老子的场子了……”

说完,李顺看着我:“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不知道!”我说。

“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牛逼本事到哪里去了?”理顺发火了:“我教你来是吃干饭的?他们都是饭桶,你也是饭桶?”

我没吭声,老秦二子和小五都没说话,老秦侧眼打量着我。

“你明天不用走了,就呆在这里吧!”李顺说着站起来:“我去睡了……二子,明天不用给易克买回去的机票了,等着吧……”

说着,李顺一甩手出去了。

二子和小五也跟着出去了。

我慢慢出了监控室,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阳台,站在那里抽烟,边看着楼下的小院子。

这时,我看到一个光亮的脑袋从院子里穿过去,一看,是秃子,就是那晚我作为不速之客来访把我捆起来打了一顿然后被李顺狠狠教训了一顿的秃子。

秃子不经意间边走边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我,愣了下,接着就满脸堆笑冲我弯腰点了下头,恭维地笑着:“易哥好——”

我点了点头:“好——”

接着,秃子匆匆走了过去。

我站在那继续抽烟思考,不知何时,觉得背后有人,转身一看,是老秦。

老秦沉稳地看着我,沉声说道:“老弟,在这里琢磨什么呢?”

我苦笑了下。

“看来,这趟浑水你是必须要趟了,不把这事摆平,你是走不了了,老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老秦看着我说。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想着白天又得给秋桐请假了。

“你那晚真的看中了三号发牌的那丫头?想和她做那事?”老秦看着我。

我看着老秦,没有说话。

“老弟,你能瞒得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我……”老秦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道道,但是,我敢肯定,你绝对不是想对那丫头有那意思…….你老弟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在女色方面,我是有数的……”

我的心跳了下,继续不做声,我知道老秦一直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那丫头的手你是故意扭伤的吧?”老秦继续说。

我还是不说话。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再多问了……”老秦说:“老弟,我想提醒你一句,不要低估了李老板,他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段祥龙的事如果不抓紧有个着落,老板或许很快就会觉察出你在忽悠他,一旦他要是知道了你在忽悠他,那后果我不说你也能知道……”

我的心绷紧了,看着老秦:“谢谢你,老秦!”

老秦叹了口气:“老板最近溜冰很厉害,脑子有些迷糊,精神有时有些错乱,不然,他应该会对三号的事有怀疑的,现在暂时他没转悠出来,但是,时间久了,他未必就一直转悠不出来……我看,当务之急,你要想办法抓紧解决好段祥龙的事情……你刚才开老板的车出去了一趟,我想,不会是没有缘由的吧?老弟,如果你信得过老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想办法帮你走出困境的……”

老秦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一动,看着老秦:“老秦,你现在能不能调动你的关系,帮我查一辆出租车的下落……”说着,我把车号告诉了老秦。

老秦听了,记下了车号,然后看着我:“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找到这辆车,我想见见这司机师傅!”我说:“这事要对赌场的所有人保密……”

老秦听了,沉思片刻,点点头:“好吧,我尽量想想办法!这事应该不难……只是,为何要对本赌场的人保密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暂时不能说!”我说。

“呵呵……”老秦笑了:“老弟,我怎么感觉你像个侦探呢……”

我也笑了下:“没办法,被逼的!”

然后,我和老秦散去,休息。

天刚亮我就醒了,我要给秋桐打电话请假,续假。

电话打通了,秋桐在那边笑呵呵地说:“怎么?到哪里了?”

我说:“对不起……秋总,我……我还没往回走,家里有点事,我还……还需要再请几天假……”

“啊……”秋桐在电话那边关切地说:“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听到秋桐关切的声音,我心里很惭愧,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有点事……”

“父母身体都还好吗?”秋桐又急切地问了一句。

我心里愈发感动和愧疚,说:“好,很好!”

“哦……”秋桐松了口气:“父母没事那就好……既然你不想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勉强你,那你就在家多呆几天吧,好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不要着急公司的事情……”

“嗯……谢谢秋总,我会尽量早处理完早回去的!”我说。

“呵呵,易克,我觉得你是个做事比较成熟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你的事情的……”秋桐说:“对了,易克,我想送给你一句话……”

“你说!”我说。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切记:冲动是魔鬼!任何时候都不要冲动,要克制住自己!”秋桐说。

“哦……”我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了段祥龙,想起了我和段祥龙的恩恩怨怨……

“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它是一种很难控制的情绪,但是要尝试着牢牢地控制,稍稍有些细小的疏忽就可能遗憾终生。‘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秋桐继续说:“冲动是魔鬼,生气是毒药,任性的鲁莽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是束缚你一生的冰冷的‘脚镣’,也是吃不完的后悔药。冲动是魔鬼,它会把人拖入黑暗时空,吞噬人们多彩的人生﹔一个人,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平常心这把‘宝刃’给冲动这个恶魔一个了断,给心灵留一方净土……”

我认真听着秋桐的话,冷静地思索着……

秋桐继续说:“……冲动是魔鬼,冷静似神仙,冲动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让人失去理智,只有冷静才能跳出愤怒的火坑,化险为夷。事实上人们的怒气99.99﹪是自己造成的,哲人说﹕制怒的智慧,首先来自于冷静。冷静提供了思考的空间,如果头脑一发热,思考的空间就少了,也就容易失去理智,意气用事,无端动怒,结果将事情带往不可追悔的地步……风平而后浪静,浪静而后水清,水清而后游鱼可数,这就是冲动消解的至高境界。易克,我知道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但是我还是建议你,遇到愤怒的事情先冷静下来,学会承认生活。地球是大家的,太阳不是为你一人在转,别人没有义务按你的意识处事,尝试着换位思考理解别人,平常心待人,莫要生气。怒气是别人总想吐出来、而我们又接入口中的东西,食之恶心,不理他便会悄然散去。‘人生慢说天自明,曲学好邪梦难成!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能!’何苦要冲动呢呢?呵呵,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说的对不对,人生的路还很长,这话就当和你共勉了,让我们一起来领悟吧……”

秋桐的话虽然不一定真好针对我现在目前要处理的事,但是,对于处理我和段祥龙的事情,却让我感到受益匪浅,我觉得收获很大。

“嗯……共勉,谢谢你,秋总!”我真心地说着。

“好了,就谈这些吧,我等着你回来……”秋桐说完挂了电话。

秋桐最后这就话让我怦然心动,等着我回来,这话多值得人回味啊,我不由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放下电话,我还在回味着秋桐的话,老秦突然敲门进来:“小易,跟我来——我找到那出租车司机了!”

老秦办事效率真够高的,我心中一喜,忙起床穿衣跟着老秦出去了。

老秦带我离开了赌场,去了一家小宾馆,到了一个小房间。

在哪里,我见到了一个小伙子,正惶然地坐在房间里,房间里还有两个平头小伙子在那里“陪”着他。

“就是他——”老秦说了一句,然后招招手,带着那两个人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出租车小伙子。

我坐在那小伙子对面,半天不说话。

那小伙子带着疑惑和惊惧的目光看着我。

我沉默审视了他半天后,掏出一支烟,递给那小伙子。

小伙子接过来,我打着火,给他点着,然后自己也点了一颗。

“兄弟,我找你是咨询一件事,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和颜悦色地说。

小伙子点点头。

“昨晚凌晨的时候,你是不是拉了一个客人,到郊区竹林别墅去的……”我边说边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小伙子面前。

小伙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是啊!”

“告诉我,那人长得什么样子,你是从哪里拉他上车的?!”我紧紧盯住小伙子。

小伙子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们找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我点点头:“对——就是问你这句话,回答完了,就没你的事了……你就可以走了……”

小伙子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你说话算数?你讲话管用吗?”

显然,小伙子对我的话带有几分不信任,一来觉得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走,二来对找他就为问这句话感到不理解,三来呢,觉得我在这里讲话未必管用,似乎老秦才是说了算的人物。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第一,我说的是真的,第二,我说话算数,第三,在这里,我说话管用,我说让你走,你就能走,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做担保……当然,前提是你必须给我讲实话,告诉我昨晚你拉的客人是从哪里上车的,长得什么样子,然后又在哪里下车的,回答完了,保证立刻放你走,绝对不黏糊……”

小伙子不假思索就开始说话,他似乎认定昨晚他拉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而我,还有老秦,也都和昨晚那人是一路货,都不是正经道上的人,他和我们没有任何瓜葛,当然也不想掺进来搅合不清楚,此刻,我想,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说完了走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昨晚凌晨之后,我是在玩环北路的***巷子口拉到那个客人的,他说要到郊区的竹林别墅……”小伙子说。

他说的上车地点正是赌场附近的巷子口。

“那人长得什么样?”我说。

“晚上我也没细看,但是,那人有一个显著的特征,是秃头,脑门发亮,眼神似乎很凶,讲话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年龄大约35岁左右,穿着白色的休闲上衣……”小伙子继续阐述着:“对了,那人脸上还有几道疤痕,下车的时候我偶尔看到了……”

我一听,操,这不说的正是秃子吗,正是那晚和我交手然后被李顺教训的秃子。

“去了郊区别墅之后呢?”我继续问。

“然后就回来了,回到上车的地方,下车就走了……”小伙子说。

我问完了,小伙子回答完了,回答地很好。

我这时拍了两下巴掌,老秦走了进来。

然后,我看着小伙子:“兄弟,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小伙子站起来,看着我,又看看老秦:“我……我真的可以走了吗?”

“是的,难道你想喝杯茶再走吗?”我笑着说。

小伙子一听,松了口气,拔腿就要走,刚到门口,老秦突然说:“站住——”

小伙子一听,身体一颤,站住了,接着扭过头,脸色微微变了,看着老秦,又看着我:“你……你们……你们说话还算不算数?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老秦笑了,走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说话当然算数,谁说了算,当然是他了,我是负责请客人的,客人请来了,办完事了,我总得对你表示下吧,不能白辛苦你一趟,不能白耽搁你的生意……”

说着,老秦掏出500元钱,递给小伙子:“呶——这是给你的误工费,当然,要说是感谢费也可以……”

小伙子唯唯诺诺不敢要:“我不要……我不要……”

老秦一瞪眼:“小家伙婆婆妈妈不利索,给你你就拿着,怎么回事?嫌我的钱脏?跟钱有仇?拿着,走吧……”

小伙子一听老秦这么说,忙接过钱,说了声“谢谢——”接着转身就快速出门,飞速从楼梯下去走了。我想,他此刻一定是希望能插上翅膀飞走,越快越好,他一定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们,虽然他也没白出力,得了500元。他开一天出租,净赚是不到这么多的,能净赚300就不错了。

小伙子走后,我掏出钱给老秦:“老秦,这钱不能让你出——”

老秦满脸不高兴把我的手推回去:“老弟,你寒碜我是不是?拿我当外人是不是?你要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和你做兄弟,那你就给我这钱……”

我一听,把手缩回去,把钱收了起来,然后说:“老哥,谢谢你了,非常感谢……”

老秦看着我:“很有收获,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也算我没白忙乎……”老秦松了口气。

老秦是个明白人,我不说的事情他绝口不问,到现在为止,他没问过我一句找出租车司机的缘由,也不问我和出租车司机都谈了些什么,他是个极有心数的人,城府颇深。

“下一步,你知道该怎么走了……”老秦说。

我点了点头,突然问了老秦一句:“老秦,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在干嘛呢?难道你对我的作为不感到好奇吗?”

老秦笑笑:“我已经过了好奇心强烈的年龄,像我们这种混道上的,对于别人的事情,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规矩,不懂这规矩,怎么混?老弟你的事情,我当然很上心,但是,你不主动说,我是绝对不会问的……其实我知道,到了一定的时候,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呵呵……”

我笑了:“佩服,老兄的定力实在是强……”

老秦说:“下一步,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做事,能耐不敢说,但是,保密意识是绝对保证的,老弟,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尽管放心操作就是……我等着看你导演的一出好戏呢……”

我笑了:“呵呵……”

“成功的把握大不大?”老秦说:“能有几成?”

“五成吧……”我说。

“那就成,五成的成功率就可以干,”老秦说:“做事情就得有冒险精神,凡事都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这样的事找不到,即使找到了,黄花菜也凉了,凡事都要百分之百成功率的人,只能是一事无成的人,平庸的人……”

老秦的见解我很赞同。

于是,我和老秦出了旅馆,分手,各自散去。

我直接回了赌场,此时赌局还没有开,大家都在忙着整理清理场子,各司其责,李顺正站在院子里的天井里仰脸看着天,眼窝深凹,眼里布满血丝,眼神愣愣的,一看就是刚溜完冰。

李顺看我回来,木然说了句:“回来了……”

“嗯……”我在李顺身边站住。

“折腾出结果了没有?”李顺的声音有些恍惚,似乎在梦游一般。

“没有……”我轻声说,边看着四周,这时,我看到了秃子,他正指挥着场子里的人在搬东西,李顺虽然教训过他,到是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他也算是赌场里的专职管理小头目,二子和小五都是流动的,平时赌场的安全秩序和操作管理都是他负责,老秦和他并列,专管资金的运营,主要是资金的投放以及放贷,他俩是属于垂直管理,都直接对李顺负责。

自从那次之后,秃子再见了我客气多了,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易哥”,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服不服,对我有木有怨恨,虽然表面上我看不出来。我当然也不知道他对李顺有没有什么情绪,那次李顺关了他几天,不给吃不给喝,还痛揍了一顿,我不晓得他心里会对李顺怎么想。

秃子这时看到我和李顺在一起聊天,冲我笑了下,然后继续去忙乎了。

“没有……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呆着吧,我养着你……管你吃管你穿管你喝管你住管你玩……”李顺的声音继续像是在梦游:“要不要我再替你请个假……给秋老板请个假……”

“不用,我已经给秋总请过假了!”我说。

“哦……”李顺这回看着我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很自觉啊,主动就请假了……态度还行,提出表扬……”

说完,李顺晃晃悠悠慢腾腾地去了自己房间。

我看着李顺越来越消瘦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悲哀,老是这么样吸毒下去,不知道李顺的生命还能维持多久,说不定,现在李顺的骨髓里都开始发黑了,毒素已经浸入到他的骨髓了。

而秋桐,一朵人世间最美丽纯洁的鲜花,一个只有天上才有的神女美女,却要和李顺这样的人在一起,命运,为什么对人如此不公?

我心里有些愤懑,呆呆地看着赌场大厅里忙碌的人们,看着指手划脚在指挥的秃子。

昨晚,秃子出去干嘛去了?段祥龙和秃子的事情,能否和我预计估计的一样呢?我能成功戳穿段祥龙的把戏吗?此次,我没有必要再怜悯了,秃子不需要我怜悯,我早就听二子和小五偶然提起过,秃子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棍恶霸,手上有人命,而且,这家伙是个色棍,喝醉了酒自己吹嘘过,他以前强奸过好几个女学生,一直逍遥法外,对这等货色,我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我扳倒了段祥龙,自然也就能把他放倒,假如我的推算是正确的,那么,段祥龙将会露馅,秃子将会下场很惨,李顺绝对不会饶了他。

对于我的推算是否准确,我自己心里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但是,正如老秦所说,有五成把握就够了,就值得一试。我决定赌一把,就赌我能赢。

我站在那里看着秃子,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秃子仿佛感觉到我在盯住他看,浑身似乎有些不自在,耸耸肩膀,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有些冷,接着就缓和起来,笑着冲我招呼:“易哥,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秃子年龄比我大,但是却叫我易哥,看来这人是能伸能屈之辈。

我笑了下,没有说话,直接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捉弄着段祥龙和秃子,琢磨着发生的事情,琢磨着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和程序,按照自己的思路推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斟酌着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目的……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冬儿打来的。

“小克,我回到星海了,家里房子是空的,没见你……”电话里冬儿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带着质问的语气:“假期都结束一周了,你怎么还在宁州不回来?你到底在宁州捣鼓什么事情?”

冬儿似乎对我自己留在宁州不回去感到有些不放心。

听得出,冬儿很不高兴,她在质问我。

我心里很犹豫,我不能告诉冬儿实情,冬儿要是知道我掺乎进了这事,一定会很生气,她警告过我不准再和黑社会打交道的。我搅进李顺这事,既不能告诉秋桐,也不能告诉冬儿,可我又不得不对她们撒谎,这样我心里很矛盾很纠结很疙瘩。特别不能告诉冬儿这事,还因为这事有段祥龙在里面挺着。我不想让冬儿知道我和段祥龙在交锋。

“我问你呢,说话啊!”冬儿在电话那端声音有些恼火。

“我……好久没回家了,父母不舍得让我走,我就在家里多陪他们几天……”我声音干巴巴地说着。

“真的?真的是在家陪父母?”冬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怀疑。

“是的!”我干脆就撑到底,强行鼓起勇气回答。

冬儿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半天说:“反正我没长翅膀也飞不回去,你说什么我只能信什么,是不是?”

我说:“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冬儿说:“我要是不信,也没办法,是不是?我只能信了,是不是?”

我没说话。

冬儿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停顿了下,说:“小克,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干涩地说:“我已经说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冬儿说。

“很快就回去……”我说。

“很快是多久?”冬儿追问。

我又沉默了,我怎么会知道李顺何时会放我走,因为我此次的计划成功率只有一半,假如不成功,我是走不了的。当然,我觉得我很可能会成功,但是,我不能把话说死,我得留个后手。

冬儿又沉默了,半晌说:“小克,我给你一天的期限,如果后天你还不回来,那么,我就飞回宁州,我去你家找你,我要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说完,冬儿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发了半天愣……

无形中,冬儿将我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我只能破釜沉舟必须成功了。

有一个夜晚来临了,百家乐又开局了,我和李顺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场子里的赌客,不一会儿,段祥龙出现了。

这次,段祥龙还是自己来的,没有带女人。

李顺默不作声狠狠抽着烟,发红的眼神看着我,一会儿用声音嘶哑地说:“今晚,你能捣鼓出点彩不?”

我看了李顺一眼,说:“叫二子和小五进来,今晚的事情听我安排……”

李顺看了看我,站起来出去了,一会儿,二子和小五进来了,站在我和李顺身后。

这时,场子里激战正酣,赌客们都在忙着博弈,段祥龙也在其中忙乎着。

我抱住胳膊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场子里的一切,看着段祥龙,看着周围的情景……

李顺和二子还有小五默不作声地也看着屏幕。

今晚的情形照旧,段祥龙继续保持了高昂的赢钱势头,只要他下大筹码,必定赢,下小的,十有八九是输。那些赌客中常来的人都跟着段祥龙下注,每当赢了,赌场里就想起一片呼声。

李顺的脸色有些铁青,继续保持不做声,似乎在强压住怒火。

激战了2个小时,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出手了,问李顺:“发牌用的扑克,是谁负责采购的?从哪里买的?”

“以前是老秦负责购买的,最近由秃子亲自负责,专门从澳门买的专用扑克,保质保量……从来没出过事……”李顺说。

我这时扭头对小五说:“你出去带2个人,控制住秃子,等候下一步指令……”

我的话一出口,李顺和二子小五都微微变色,小五看着李顺。

李顺看了看我,皱皱眉头,然后对小五说:“照办!去——”

小五答应着出去了。

李顺看着我,面带疑色:“易克,你是怀疑秃子……这个人我还是一直很信任的,虽说办事粗鲁,但是对我还是忠心耿耿的……上次他对你不敬,我已经惩罚他了……”

李顺似乎是在怀疑我利用这事在报私仇。

我没有理会李顺,接着对二子说:“二子,你过来,坐下——”

二子依言过来坐在我对面,我站起来,走到二子身后,突然伸出手对着他的后脑勺猛地一拍——

二子的脑袋一震,接着有些恼怒地看着我,站起来:“易哥,你干什么?”

李顺也凝神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不解。

我对二子说:“兄弟,别生气,我是在给你示范……你现在马上到场子里去,走到段祥龙后面,不要出动静,就采取我刚才拍你后脑勺的动作,猛地拍一下——”

二子有些疑惑:“这是干什么?”

我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不要问,快去——记住,不要太用力,但是也不要太轻……”

二子看着李顺,李顺这时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二子说:“快去照办——”

二子闻听,不敢再多言,急忙出去。

二子出去后,李顺对我说:“易克,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怀疑……”

我两眼紧盯住监控器屏幕,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儿便知……”

此时,我的心里异常紧张,我也不知道我估计的到底准不准,如果不准,二子打了赌客,必然会引起场子里的轩然大波,必然会影响赌场的声誉,我也因此会被大家耻笑,李顺当然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更别提我回星海的事情了。

我和李顺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子里,看着二子悄悄接近正在全神贯注下注的段祥龙身后,二子悄悄抬起右手,对着段祥龙的后脑勺突然就打了一下——

这时,我已经将段祥龙调整为特写,睁大眼睛看着段祥龙的脸部……

二子击打的力度不大,但是有速度,打了一下之后,我分明看到,段祥龙的眼睛里突然掉出了东西——

我腾地站起来,失声叫道:“有东西出来了——”

李顺此时也看到了,大叫一声:“操——有东西从眼里掉出来了,不会是他的眼珠子被打出来了吧?”

“这不是眼珠子,是隐形眼镜……”我叫道:“果不出我所料,他带了特制的隐形眼镜,能看到特制的扑克图案……”

李顺这时恍然大悟:“我靠,原来如此——原来是内外勾结——”

此时,场子里的段祥龙一愣,接着就脸色剧变,唰地惨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子迅疾捡起段祥龙眼里掉在赌桌上的东西,接着就用手卡住了段祥龙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拖出了赌场。

场子里顿时大乱,大家都惊愕地看着这里的变化。

我这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个大漏洞,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段祥龙事发后场子里该如何处理。眼看场子里乱了,一时我和李顺都不知如何收拾。

这时,老秦突然出现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了几句话,然后重新拿出一箱扑克递给发牌小姐,示意发牌小姐继续重新发牌,示意赌局继续。

我这时不由很是佩服老秦,他必定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计划,所以早就有了应急预案。

老秦这么做,显然意味着刚才那些赌客赢的钱都算数,不能没收。我看了看李顺,李顺点了点头:“老秦反应很快,这么做是对的,这些赌客没有错,错的是段祥龙——”

正在这时,二子进来了,手里拿着刚才掉出来的隐形眼镜,面露喜色对李顺说:“老板,易哥真是神算,段祥龙这小子果然有猫腻,带了隐形眼镜,我一拍他后脑勺,眼镜掉出来了……段祥龙了这小子已经被我控制在单间里了,专人看管着,等着你去审讯……”

这时,不用二子说,我和李顺都已经通过监控器看到了,段祥龙正被关押在一个单间里,两个人正站在他身边。

李顺牙齿咬得咯咯响:“最近的扑克牌都是秃子负责的,这狗日的,竟然敢背叛我,竟然敢勾结外人坑我……马尔戈壁的,走,跟我先去会会秃子……会完秃子,我再会会段祥龙……”

说着,李顺就要带着二子出去。

“别急——”我对李顺说,接着又对二子说:“二子,把隐形眼镜给我,你再去把这几日用过的扑克牌都送到我这里来……”

李顺看着二子:“快去——”

二子把隐形眼镜递给我,然后出去拿扑克去了。

我戴上隐形眼镜,眼前有些发暗,室内的灯光变成了暗红色。

很快,二子拿着用过的扑克牌走进来,我将扑克牌背面向上摊开,立刻,我看到了混在其中的几张扑克牌背面极其清晰的大小图案,我翻开一张红桃9,正面果然就是红桃9,正好对应。

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取下隐形眼镜,李顺说:“我来看看……”

我给李顺戴上隐形眼镜,李顺低头看了会儿,喃喃自语:“果然能看到…….果然这里面的扑克牌有能看到大小的……”

我说:“每局共有8副扑克,每次只混进去一副,发牌小姐洗完牌后,虽然都自己验牌,然后请客人先验牌,但是,这种扑克是特制的,普通的验牌仪器根本看不出,这混进来的特制扑克,制作的水平很精致,和真的扑克牌一模一样,肉眼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只要发牌的时候能看到其中一张牌的大小,胜算就大多了……这就是段祥龙为什么赌注忽大忽小的原因所在,都是真牌的时候,他看不到大小,没有胜算的把握,就压小,输了也没关系,只能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特别这张是8点或者9点的时候,他就估摸着加大赌注,如果遇上正好是两张都能看到,他就可以放心压了……赌场里的扑克牌是有专人负责看管专人采购的,除了规定的专门人员,其他人是不可能有机会作假的,因此,我断定,我们内部有内鬼,这个内鬼必须有条件有机会在扑克牌上做手脚,而且,内鬼已经被段祥龙所收买……这个内鬼是谁,赌场里的人谁有条件做这个内鬼,我想,已经很明显了……”

听我说到这里,李顺显然已经很明白了,取下隐形眼镜,怔怔地看着那些扑克牌,突然狂吼一声,抓起一把扑克牌就是一阵狂舞,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靠他妈——我日他妈——马尔戈壁——”

李顺发了一阵疯,突然沉默下来,眼神愣愣地看着我,半天,又看着二子。

李顺的眼神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我分明看到李顺眼里已经有了浓郁的杀气。

半晌,李顺突然颓然坐下来,扶住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如此相信你,你却背叛了我……你辜负了我啊……我给你的钱还少吗,你有人命案子,被通缉了,我收留了你,不嫌弃你,庇护着你,你竟然背着我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说着,李顺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似乎显得很伤心。

二子有些惶然地看着李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李顺抬起头,脸上竟然布满了泪痕。我心里一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顺流泪,为了一个杀人犯强奸犯恶霸流氓而流泪。

李顺这时看着二子:“我突然不想见他了,去——告诉小五,送他走吧,送他到该到的地方去……他早就该去那里报到了,就让我们替天行道替人民政府来送他一程吧……”

我一听,心中大骇,我知道李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要私自处死秃子。

“李老板,别,我建议,既然他有人命案在身,那还不如把他送到公安机关去……反正他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说。

二子正要出去,听我说这话,停住了,看着李顺。

李顺看了看我,晃动了几下脑袋,突然狰狞地笑了下:“你真是个大善人……我想,你给我住嘴,好不好?”

说完,李顺不再理我,看着二子,声音冷酷地说:“没听见我的话吗?”

二子忙答应着出去了,我低下头,知道李顺不会听我的意见的,他既然下了决心,我再说也是无益。

我知道,秃子活不过今晚了,只是不知他将会是哪里的孤魂野鬼,死在何处,怎么个死法。想一想,秃子也算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只是这种死法,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二子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李顺,李顺盯住我,半天一咧嘴,突然有些轻松地说:“你不会去告发我杀人吧?你要知道,我杀的可是杀人犯流氓犯,是该杀的罪犯!你知道不,他杀了无辜的人,还强奸过几个女学生,这样的人渣,我留他何用,我今天这是替天行道!再说,我不处理了他,我给他机会让他检举我立功赎罪保命啊?我还没那么傻……”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打算去告发李顺,我脑子里甚至从来就没有想去告发李顺的念头。我此时明白了李顺这么做的理由,一来是惩罚内奸,二来是杀人灭口,保全自己,可谓一举两得。

“我向来信奉一句话,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李顺说着拍拍我的肩膀:“你当然是我的同志,是我的朋友,我对你,始终是春天一般的温暖的……你不要多想……这次,你又为我立了一大功……我是要好好奖励你的,这次的奖励,你不要都不行……”

我心里有些惶恐,还有些茫然。我想努力脱离李顺的泥潭,却发现自己正在越来越深地陷进去……

李顺以果断的方式处理了秃子,我不知道他将会如何处置段祥龙。我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此时,我想当然地断定李顺真的安排人处死了秃子,我心惊肉跳地体验了一回李顺的心狠手辣。

“走,老弟,我的亲兄弟,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位可爱精明智慧的段祥龙先生段老板吧……”李顺对我说,边亲热地揽着我的肩膀。

我靠,李顺要让我和他一起去见我亲爱的大学同学段祥龙!

我心里一阵慌乱,同时被李顺搂着的感觉很别扭,轻轻一震肩膀,抖落了李顺的手臂,然后说:“李老板,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李顺看着我:“为什么不过去?你是今晚的功臣啊,你不过去,怎么能戳穿他的真相?怎么能让他心服口服?我需要你过去当面揭穿他的真面目呢……”

李顺说的在理,我正想着如何应对李顺的话而又不用去见段祥龙,正好老秦推门进来了:“李老板,场子里的秩序恢复正常了,没有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李顺看着老秦点点头:“嗯……老秦,你刚才做的很好,救场及时,提出严重表扬……那些跟着段祥龙下注的客人赢了的就赢了,不必计较了,不然,客人以后就都不来了……这笔损失,从段祥龙身上找就是了……”

老秦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李顺又说:“哎——老秦,你今晚是神算啊,好像算准段祥龙今晚会出事,特地在那里救场子的啊,哈哈……你是不是和易克早就说好了了,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啊……”

李顺此时话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李顺这话的严重性,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他认为我和老秦预谋好了瞒着他,后果是严重的,这是欺瞒行为,对老秦会不利的。

老秦此时不动声色地笑了:“老板对我的估计太高了,我哪里会知道易老弟的计划呢,我这几天见都没见过易老弟,只是我根据以前在缅甸赌场的了解,提前预备了一手,提防万一场子里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做了一个预备,预留了一箱扑克而已,这也算是开赌场的常识吧……没想到今晚还真用上了……”

李顺似乎信了老秦的话,或许他宁愿希望老秦这样说,听老秦说完,笑了:“嗯……很好,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然后,老秦说:“李老板,段祥龙那边刚才都招了,兄弟们还没动手,这家伙是个软蛋,自己就吓坏了,全部都招了……”

李顺说:“哦……”

我这时心里一紧,看着老秦:“他怎么招的?”

老秦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亲自去审问了下,他就把戴隐形眼睛串通秃子的事情招了,昨晚,他还给了秃子两万块钱……”

我一听是老秦亲自审问的,放心了,老秦必然不会问起和三号发牌小姐有关的事情,段祥龙再傻也不会主动招出那事。

李顺听老秦说完,说:“哦……这么痛快就招了,操,不用用刑了啊,扫兴……”

老秦递给李顺几张纸:“这是他的口供,还签字画押了……白纸黑字,说得很清楚……”

李顺乐了:“老秦,你办事真利索,省了我的心了,我也不用亲自去啰嗦审问了……”

我自然知道老秦为何要这么做,他肯定是既想保护三号发牌小姐还想让我力争不要和段祥龙见面。

李顺接着看着我:“得——你也不用去见他了……省了这道程序了……”

我松了口气。

李顺此时倒不急于出去了,看着我和老秦:“来,大家合谋合谋,怎么处理这个段祥龙大侠!易克,你是打虎英雄,捉鬼高手,你先说!”

我想了想,知道李顺是绝对不会对段祥龙善罢甘休的,好不容易抓住这个大头鬼,不折腾死他难以罢休,如果段祥龙真的倒在他的手里,我倒觉得心有不甘。

我说:“我看,算算从他身上赌场损失了多少钱,让他补回来算了……”我大致算了下,要是按照我的说法,段祥龙要狠狠吐血,但是,却不会伤筋骨很厉害,他现在的家底很厚实,吐出一笔血,还不至于垮掉。我觉得,此次段祥龙想没事走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李顺不会轻易放掉到手的一条大鱼,让他补回来赌场损失的钱,算是给了段祥龙天大的恩赐。

听我说完,李顺扭头看着老秦:“老首长,你的意见呢?”

老秦看了看我,然后看着李顺:“我没想好该如何处理……”

李顺笑了下:“老秦,在缅甸赌场那边,发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老秦说:“那边……轻则剁掉十个手指头,重则扔进干洞或者蛇蝎洞……当然,要是能拿钱来赎人,可以保命,这钱的数目,一般是按照十倍的金额……如果赌场从他身上损失了100万,最少要1000万才能保住命,而即使保住命,也要最少剁掉几个手指头……”

我一听,吓了一跳,虽然我对段祥龙很愤恨,但是,我还不至于恨到想要他命的地步,他还罪不至于死啊。

“当然,那边是没有法律的,我们这里毕竟是大陆,是法治社会,情况还是不同的……”老秦又说。

“哼——什么这边那边的,什么法治社会,我才不管这些呢!”李顺不屑地说了一句。

我心里更加紧张了,我靠,难道李顺真要绑了段祥龙的票,让他拿出赌场损失十倍的钱来赎身啊,要是段祥龙拿不出那么多钱,他真的剁了段祥龙?这事闹大了!

看着老秦也有些紧张的神色,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我心里打定主意,不能看着李顺这么胡作非为,假如段祥龙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不能让李顺要了段祥龙的命,我确实想整治段祥龙,但是没想过要他的命。

看着我和老秦紧张担忧的神色,李顺眼珠子转了半天,突然哈哈笑起来:“看你俩这副熊样……哎——告诉你们,我刚才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我决定了,我不但不动段老板一根毫毛,而且,还决定不用他偿还我一分钱,我要放他走——”

我和老秦一听,愣住了,我看着李顺,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我不相信李顺突然会这么大方仁慈。

看着我和老秦迷惑不解的神色,李顺更加得意了,摇头晃脑地说:“哈哈……没想到吧,我李顺也能做大善人……哈哈……”

李顺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很释放很张扬很夸张。

我和老秦不做声,看着李顺表演。

李顺终于歇斯底里地笑完了,然后使劲舒了口气,点燃一颗烟,吸了两口,表情诡秘地说:“当然,我不会轻易让他就这么走了,在放他走之前,我要亲自单独和他谈一谈……”

我带着依旧迷惑的想法看了一眼和我同样神情的老秦,我明白,老秦此时和我一样,都不知道李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然后,李顺单独出去了,单独把惊魂未定的段祥龙约到了他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和老秦分别回去休息。

这一晚,李顺和段祥龙具体都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第二天,我听其他人员说,段祥龙是在天色微明时让人专门护送回去的。

早上,我起床后,看到了一夜未眠而精神依旧的李顺,正站在走廊里抽烟,两腿得瑟着,显得很轻松。

见到我,李顺笑了:“易克,你的任务完成了,完成地非常圆满,你可以回去上班了……我已经安排了小五给你买了机票,他送你去机场……对了,你还需要回家看看父母道个别不?”

“嗯……我的行李还在家里……”我说。

“什么时候走?”李顺看着我。

“这就走!”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好吧!小五,来,开车送易哥回府——”李顺大声招呼着小五。

20分钟后,我和小五在回我老家的路上。小五给我订好了下午回宁州的机票。

回到家,我简单和父母告别,带了我的行李,直奔机场。

路上,我试探性问了下小五:“小五,那秃子昨晚真的弄死了?怎么弄死的?”

小五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易哥,你问我什么话,我听不明白……”

我不说话了,我知道,小五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

小五开着车,半天没说话,一会儿把车停在一家宁州银行门口,对我说:“易哥,你需要到银行去一趟……”

“干嘛?”我看着小五有些不解。

小五这时从后座拿过一个黑色的袋子,打开,我一看,里面都是捆扎地整整齐齐的钞票,足足有50万。

我吓了一跳,看着小五:“这是干嘛的?”

“老板吩咐给你的,我想你带着这么多现金坐飞机不大方便,所以,我建议你去银行存起来……”小五说。

原来这就是李顺许诺要给我的奖励。

我知道,有些钱可以拿,有些钱是不可以拿的,这钱是不能要的。

我坚辞不要:“我不要,你带回去给李老板把,替我谢谢他!”

小五神色很冷:“易哥,老板就是怕你客气才让我在路上给你的,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老板说了,这钱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必须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只负责把这话带给易哥你,要不要这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琢磨着李顺这话的用意,踌躇着,犹豫不决。

“老板还说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大家的家人好才是更好……”小五继续冷冷地说:“易哥,我想你是聪明人,老板为什么要给你这钱,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了,李顺给我这钱,并不仅仅是在奖励我,还包括了他的深度用意,他是要用这钱把我紧紧拴住,将我拖在他的泥潭里不能脱身,彻底堵住我的嘴巴,我如果坚决不要这钱,就等于我要和他划分清楚界线,甚至被他认为我要和他翻脸,而和他翻脸的后果是严重的,不仅仅对我自己不利,还包括我的家人……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收下。

我思考了片刻,将钱收下,到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办了一张银行卡,存了进去。

虽然我将钱收下了,但是,我的脑子里始终保持着一个清醒的意识:这钱不属于我!

下午4点,飞往星海的飞机腾空而起,直往北飞,我终于结束了我的五一假期,要回星海了。起飞前,我给冬儿发了短信,告诉她我回去的消息。

我坐的班机不是南航的,所以,我没有见到海珠。

很快,飞机降落在星海机场,出机场时,我以为冬儿回来接我,但是,我没有见到冬儿。

以前,我在宁州的时候,每次出差远行归来,冬儿都会到机场来接我。

带着怅然若有所失的淡淡心情,我回到了宿舍。

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冬儿正在厨房忙碌着。

“冬儿——”我放下行李。

“小克,你回来了——我正在做菜给你接风呢……”冬儿从厨房里露出脑袋,满面春风地对我招呼着。

20多天不见冬儿了,见到冬儿,见到冬儿正在为了我的归来忙乎着弄饭菜,我的心里一阵热乎,刚才的怅然感觉一扫而光。原来冬儿没去机场接我,是在忙乎着做饭菜给我接风啊!

我来到厨房,看着冬儿忙碌的窈窕的身影,看着冬儿多日不见依然俏丽的面容,心里一阵亲切感。

冬儿回过身,冲我莞尔一笑:“小克,抱抱我……”

闻听,我不由伸出胳膊抱住了冬儿的身体。

“宝贝,抱紧我,亲我……”冬儿呢喃地说。

我将脸深深埋进冬儿的头发,吻着冬儿的肌肤,闻着冬儿头发里散发出的香味,深深地嗅着,一种温馨和归属感油然而生,我终于暂时离开那浑浊的泥潭,我回到我的女人身边了。多日的疲惫和劳累此刻似乎得到了释放,我似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休憩的港湾……

冬儿伸手关死炉灶,主动抱着我的身体,主动仰起脸扑捉到我的唇,和我亲吻着……

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冬儿抱起,来到客厅,将冬儿放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阵持续了很久的疾风暴雨后,我和冬儿都到了。

“亲爱的,你很棒!”冬儿柔声说道,依旧慵懒地躺在那里。

听了冬儿的话,不知为何,我此刻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失意,我没有说话,靠在沙发背上抽了一支烟,心情突然有些郁郁。我歇息了一下,然后直接去卫生间洗澡,冬儿稍作整理之后,继续去厨房忙乎。

等我洗完澡出来,冬儿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饭桌上都摆放好了,冬儿正在整理收拾我的行李和衣服。

见我出来,冬儿举起手里的一张银行卡对我说:“小克,你什么时候办了这张银行卡啊,我不记得你有宁州银行的卡啊?”

冬儿手里拿的正是我刚刚存了50万的那张银行卡!

我一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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