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芷看着前面回头的少年，后者颔首微笑，脚下一转，没有回她的换了另外的方向。
陆芷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抬脚跟上去。
她主要对百年前正魔大战的事有兴趣，若是在这里找出什么线索的话，兴许可以解释她心中的疑问。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随着不断的前行，陆芷注意到周围的枯藤死物越来越多，而他们前面的路也逐渐黑暗。
“师兄可知这条路是去哪里？”陆芷问。
沈秋扒开面前的枯藤，没回头：“禁地外围。”
陆芷：“……不是说不让进吗？若是被长老和宗主他们发现的话可就糟了。”
“不必担心。”沈秋这会儿回了头，清俊的脸上带着笑，“这条小道我们以往走了许多遍，不会有人发现的。”
陆芷：“……我们？”
沈秋身形一顿，低声嘱咐道：“小心看路，这里有毒荆棘，若是被碰到的话，三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
后面跟随的少年顿时噤了声，小心查看脚下的路，沈秋掩唇轻咳，遮住微微勾起的嘴角。
相处峰顶而言，他们现在走得地方阴暗又潮湿，风吹来时，穿过山石和枯藤，发出各种诡异阴森的声音。
陆芷搓了搓胳膊，寻思着他们差不多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为何还没有到？
便在这时，怀里的储物袋传来异样，她伸手摸了摸，滚烫的热气捂得胸口有些暖，正好驱散了身上的部分寒气，打开灵识查探一番，角落处的黑剑似乎蠢蠢欲动。
陆芷连忙灌了点灵力进去，将它压住以防出什么意外，未曾留神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她抬起头，鼻尖正好撞在对方的背上。
“怎么了？”陆芷退后一步，揉着鼻子，顺便抹去眼角刺激出的眼泪。
沈秋拉着她躲到旁边的巨石后，往路的前面看了一眼。
“有人来了。”
正准备挣开他手的动作一顿，陆芷竖耳一听，果然察觉附近有细微的动静，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谁？”难道是长老和宗主他们？”
沈秋似乎也有点慌，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小道，拧眉细听，之后轻轻的摇着头：“应该不是他们，你好好听一下。”
陆芷依他所言，小心的阔开灵识，果然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动静，来人行走间轻巧谨慎，想来应该也是怕被人发现。他似乎用了什么法子，将周身的气息隐掉，若非周围的环境过于安静，便是她灵寂期的修为，怕是连那点细微的动静也发现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手中皆是现出各自的灵器。
沈秋：“我先去试探一番，你待会儿趁那人不注意时将他擒住。”
陆芷点头，突然感觉到那股气息在走到他们躲藏的巨石旁后，完全的消失不见了，她面色一变，正要提醒沈秋小心，后者已经冲了出去。
“等一下！”陆芷惊呼，抬手便要将他拽回来。
沈秋握着剑出去时，根本没见到一人，他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正要找个地方藏身，头顶骤觉一阵森寒的冷意倾泻而下。
黑暗中响起铁器碰撞的声音，陆芷连忙探头，放出灵识，眼前顿时亮堂起来，只见沈秋已经与来人打在了一处，对方用的是剑，轻薄的剑刃在黑暗中闪着阴森森的冷光，貌似还有些眼熟……
陆芷往上一瞥，待看见那人的长相时低喊出声。
“秦师兄——”
沈秋掌心凝聚灵力的动作停在中途，黑暗中银光掠起，他下意识的抬剑抵挡，剑刃相碰发出刺耳声响，与此同时，对面那人熟悉的眉眼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秦师兄？！”
“？”
陆芷赶忙从拿出一块发光灵石走近二人，沈秋退后一步，将手中的剑反握于身后，并未收鞘。
“沈师弟，何师弟？”带着惊讶的女声传来，陆芷没听错的话，应是聂寒霜的声音。
对面的黑暗中同样亮起一抹微光，大致的将他们的模样映照出来，男子冷面握剑，女子托着一枚夜明珠站在他的旁边，二人皆穿了一身夜行黑衣。
四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陆芷欲要上前和他们打声招呼，却被沈秋暗中挡住，与她作了个停下的手势。
她神情一顿，若有所思的抬头，朝对面的两人笑了笑：“秦师兄，聂师姐，还真是你们？！”
聂寒霜细眉微蹙，声音却是温和：“此处暗藏诡异，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沈秋笑道：“师姐不知，我和何师弟原本是跟随九长老过来的，中途与他走散，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
聂寒霜微愣，神色缓和了些：“此处很危险，你们按原路返回，赶紧离开，不要过多停留，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沈秋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师姐和师兄在这里作什么呢？”
聂寒霜默了默，旁边的秦狸却好似有些不耐，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与她在这里找东西，介时若遇到危险，顾不上旁人。”
大概的意思，就是让他们赶紧走，别留下来当累赘。
聂寒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与陆芷二人温声道：“我们奉了宗主的命令，在此处寻找一件东西，找到之后就会离开。”
“可要师弟帮忙？”沈秋道。
“不必。”聂寒霜摇头，“宗主给了我们二人护身的法宝，倒是你们两个，我可是听说这里生了魇魔，诡计多端，若是不小心的话，便会被他迷惑，你们快些离开。”
她说得严肃，对面的两人却丝毫未动。
秦狸见此，脸色越发沉寂，声音冷得吓人：“离开。”
作为在场阶级最高的陆某人弱弱的开了口。
“聂师姐，我们不怕，只是真的想帮帮你们而已……”
才怪。
沈秋亦是一脸的恳切：“师姐你放心，我们定然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聂寒霜被他们说得有些动摇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正要询问身旁的人，后者冷声道：“再不走，就空手回去吧。”
却是对她说的。
聂寒霜只得同意了那两个少年的请求。
去的路上，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动静，他们都是摸黑前行的。
秦狸周身的气息太冷，陆芷受不住，索性慢了步子，直到跟上后面的聂寒霜。她搓了搓胳膊，好奇道：“师姐，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聂寒霜闻言侧头，黑暗中见她身子有些发抖，有些惊讶：“师弟怕冷？”
陆芷哑然，想要摇头，又觉得太假，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毕竟不是哪个灵寂期的修士都像她这样反常。
之前她在雪云尊主的地盘时，尚且没有冷的感觉，但自从水火岭一行后，体内的有些东西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具体说的话，包括修为莫名其妙的提升，身体怕冷的异样，以及凝滞不前的修炼。
陆芷也没敢去找七长老，生怕暴露自己卧底的身份，想着等无双出现后再问问它。
思索间，肩上突然一重，她抬起头，聂寒霜神色温和的将一件长衫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是我以前用的一件低阶灵器，可地域寒气和烈火，还望师弟不要嫌弃的好。”聂寒霜笑道，眉眼微弯。
人家都已经自己着手了，陆芷也不好拒绝，低声与她道了谢。
“师姐，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聂寒霜望向前面无尽的黑暗中，声音微沉：“镇魂潭”
沈秋与秦狸并肩而行，闻言回头与一脸茫然的陆芷笑道：“镇魂潭禁在禁地中心，瘴气极重，常人一般都进不去。”
陆芷抓住了禁地两字。
“不是说不让门中的弟子去禁地吗？”她小声道，瞥了一眼身旁人的脸色。
沈秋抢话道：“何师弟怕什么，师姐方才不是说了吗？咱们有宗主的命令，不算闯。”
他笑着看向神色淡定的女子：“对吧，聂师姐。”
聂寒霜回之一笑，表情无奈：“你啊，就知道调笑我。”
陆芷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出于直觉的闭了嘴，安静的跟在后面。
嘻。
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
聂寒霜见身旁的少年神色有些古怪，担忧的问了一声。
“有人。”陆芷缓缓抽出了身后的长剑。
其余三人愣住，事实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想起她的修为要高一些，能察觉如此细微的动静也是正常。
秦狸绷着脸，没有回头：“在哪里。”
陆芷抿唇，闭着眼扩大灵识查探的范围，幽深的枯木乱石间，飞快掠过一道残影，她完全抓不住。
嘻嘻嘻。
那个诡异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像小鬼夜哭，听得她忍不住抖了抖。
“它动作太快了。”陆芷朝聂寒霜靠近，侧耳细听，眉心拧成了个疙瘩，“似乎在向我们这里靠近。”
沈秋与秦狸面上一寒，四人相互靠着背，握着长剑警惕的看着周围。
嘻嘻嘻。
不要怕，来找妾身玩啊，妾身好孤单啊。
快来啊，来啊，嘻嘻嘻。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在耳边炸开，陆芷猛地睁开眼，抬剑指向左侧的方像：“在那里！”
两点红光在黑暗中乍现。
秦狸率先出手。
他的身形极快，动作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剑朝红光快速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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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阿不的时候，我正双手合十，对着城外破庙里的神像，给去世已久的娘亲祈福。
破庙建了百年之久，据说以往香火鼎盛，后来经历了兵荒马乱，人烟渐少，至如今，没有几个人知道此处竟然还会有个庙宇。
小时娘亲常带我过来，说她的祖上经常到这里祈福，且事事灵验，故而未曾断下香火，即便是离世的时候，也不忘提醒我常来祭拜。
我抬起头，看着上方拈指含笑的神像，心下觉着娘亲大概是糊涂了。
若真有神仙的话，当初我祈佑娘亲快快安好，结果来年春日的桃花都还没开完，她便抛下我一人的走了。
我心中生怨，又无处倾诉，只得每次来祭拜时小声念叨，后来胆子大了些，便指着神像忿忿不已，叱着这世道不公。
阿不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个少年一身青衣，抱着双臂翘着腿的坐在神像肩上，将将及肩的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冷白的面皮上缀着朱红的嘴儿，眉心描着一朵梅花，细长的眸清凌凌的，看得人一阵的发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不屑的望着底下世人眼中的贪嗔痴念，看着他们在其中苦苦挣扎，听着他们的所欲所求，却从不伸手普渡众生。
阿不说听到了我骂他，所以决定惩罚我。
我气极，自己骂的是神仙，又不是他，简直莫名其妙。
阿不又说，他就是神仙。
这人怕是有病。
许是察觉了我心中所想，他跳了下来，身形修长，烟青色的衣摆葳蕤垂地，眸子微敛，眉目冷清，看着倒真有些话本里描述的神仙模样。我真是神仙。他说，只是以往不现形儿，今日看你模样可怜，便好心出来一遭，没成想你这小丫头竟还骂我，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儿。
我反问道：你若真是神仙的话，为何我以往那么需要你时，你却不曾出来?
少年好看的眉眼纠结：何时?
我平静的看他：前几年我娘亲重病时，我在你这里磕了一宿的头，血流了一地，回去时娘亲的身子都已经冷了。
阿不道：生死无常，概由天意，那是归阎王管的事，我一个地上的神仙管不了。
鬼才会信了他的邪，我决心不与之争执，谁知他竟就此纠缠上来，随我一同回了家中，我原想叫下人将他轰出去，不想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看不到他。
或许他真的是神仙吧。我想，不过也是个不靠谱的神仙。
阿不人看着冷清，实际上话很多，每天都会在我耳边念叨，叫我去庙中为他多供一些香火，否则便罚我来年及笈时，嫁给一个大肚肥肠满脸麻子的屠夫。
我心中嗤笑，不以为然。
凌家世代在长安经商，我阿娘原是农家女，后来嫁给了阿爹做第三房小妾，生下了我。宅里的公子小姐众多，我在其中不上不下，便常被埋没，来年及笈的事，若非阿不提起的话，我自己也险些忘了。
阿不说他原是天上的神仙，后来犯了事，被贬做地仙，在破庙附近扎了根，因着这几年香火不好，都快要被遗忘了。
神仙也会被遗忘吗？我问他。
阿不抬手接住风吹下来的叶子，神色漫不经心的道：神仙非完人，若是被遗忘掉，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你如今还在，不就说明没有被遗忘吗？
阿不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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