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排山倒海的攻击, 到处乱窜的黑绷带掩盖了狐尾的身影，只能隐隐约约从缝隙间窥视她那双艳丽的紫瞳。
“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五条悟看着这个几乎是陷入了偏执状态的男人, 固执的重复这句话。
这场战斗理应是让鹤江结束, 但现在出了点小意外, 他被困在过去某个片段中已经很久了。
“第八十八次。”
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看着鹤江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完全不想放弃，对吗？”
鹤江勉强撇嘴一笑：“恭喜你, 答对了。”
“我有时间和你耗下去，”神鹤从几米外突然闪身在他面前，那双唯一和鹤江不同的金色眼眸古井不波，“那么，下个轮回见。”
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喉咙，喷油的血液和剧痛吞没了鹤江的意识。
‘第八十九次……’
又是熟悉的大坑中心, 又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风、碎石和裂痕。
被大面积破坏的街道毫无声息，除了慢慢站起来的鹤江外，这片空间还藏着一位神明。
“这简直比忌日〇乐还要恐怖。”
指尖摩挲着似乎还带着剧痛的喉咙, 他咳嗽几下, 然后再次向前走去。
虽说那个神明会在某处再次的跳出来杀掉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鹤江就会放弃寻找出去的路。
他几乎已经是熟悉了，知道哪个地方有大坑, 哪个地方是远路。等到再次来到上一次死亡的地方时, 路程所耗费的时间已经减少了一半。
那位神明暂时还没有出现，这让鹤江不得不想，大概是有什么时间限制了祂的行动。
前面不远处能隐约看见大坑的边缘，这让鹤江稍微打起了点精神——这是第一次他看见了边缘。
虽然不知道前方怎样, 但至少有了些突破。
于是他终于放弃了慢吞的走，开始跑了起来。
周围的景色随着他的速度提高，离开得越发迅速。枯木和灯牌被甩在身后，他所带来的空气流动，掀起了地上的枯叶，飘飘转转了一段距离，终于落在了地上。
先前远处还有些模糊不清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血渍和不明生物的尸体散落在坑底，而鹤江终于慢慢的看清了跪倒在坑边的人。
“悠——”
面带惊喜的头颅被一分为二，血液毫无规律的喷出，失去意识的尸体跪倒在地上，那双瞪得极大，又带些不可思议的眼睛，永远的凝视着那个少年跪倒的方向。
再一次完成绝杀的神鹤收回了右手，属于人类的血液溅在祂的脸颊上。这依旧无法让祂动容。
只是当祂的目光放远，原本散射的视野凝聚在那无声落泪的少年身上时，突然变得有些暗沉。
这次祂没有急着去寻找鹤江复活的所在地，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很久。
直到那位少年面无表情的抹了把眼泪，站起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该回溯了。’
于是时间，再一次回溯。
上次死亡之际，鹤江看见了跪倒的人，那无疑是‘虎杖悠仁’的脸！
因此在这次复活后，他毫不犹豫地埋头向前猛冲。
为什么虎杖悠仁会在这里？为什么神鹤致力于在这里反反复复的杀掉自己？
鹤江的无数次复活，难道不是让神鹤所作所为变成一场空吗？祂为什么要这样做？祂的目的仅仅是让无休止的死亡将他留在这里吗？
他曾真的这样认为，直到看见了‘虎杖悠仁’。
不管怎样，这是过去和现在之间的战斗，没必要将虎杖悠仁牵扯进来。
鹤江隐隐约约好像摸到了真相的边角，试图将它掀开，却被上面属于神鹤的手按得死死的。
‘我需要和那个虎杖悠仁对话。’
他明白了这次自己要做什么，于是越发的努力向前跑。
这次所用的时间更快，依旧的神鹤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鹤江见到了那个‘虎杖悠仁’。
……但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最起码鹤江第一次看见这样毫无生气的悠仁。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抽走了他的灵魂，现在遗留在战场上的不是‘虎杖悠仁’，而只是一具壳子。
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壳子。
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改为了缓步前进。
鹤江慢慢的靠近他。
他犹疑道：“悠仁……？”
面前的少年耳尖一动，终于从无声落泪的状态下片刻抽离，分给他一点注意力。
虎杖悠仁充血的眼球向上移动，面部中央从眼角滑向另一侧，几乎贯穿了他的鼻梁的伤疤让他看起来分外可怖。他嘶哑地开口：“……你还活着……？”
鹤江被这个声音钉在了原地，几乎是呆愣的看着他。
“这里很危险……赶快离开这……”
面前的虎杖悠仁说着提醒的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啊啊，比起这个地方，现在来说最危险的是我吧……”
他抽动着脸颊的肌肉组织，看起来想要给面前的黑发男生一个安抚的笑容，但伤疤让他看起来更加恐怖。
“离开吧，不管去哪，不要靠近我……”
虎杖悠仁挣扎着站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和他擦肩而过。
鹤江听见了他嘴里呢喃的话语。
“我得走了……”
“我要去、战斗。”
几乎是下意识的，鹤江猛地握住了他离去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问。
“去，战斗。”
现在的虎杖悠仁脑子里全都是战斗。
“我现在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只能做为一名杀人犯死去。”
他说着，扭过头去掰鹤江紧握的手。
“我不想作为杀人犯死掉。”
这个年轻的少年人含着热泪，面无表情，声音哽咽地对他说：
“我不想。”
这一次的死亡，有些对不住那位虎杖悠仁。
鹤江呈大字状躺在坑底，眼睛大睁看着天空。
刚刚的那次死亡就在下一秒，依旧是头颅落地，死的干脆利落。
不过大概大量喷涌的血液让这位直面人生惨痛的虎杖悠仁受到了第二次冲击，依旧是面无表情，来不及反应，但他的瞳孔颤抖着，让鹤江莫名有些愧疚。
即便鹤江知道这位虎杖悠仁不是他的悠仁。
“……不逃了吗？”
眼眶中的天空被神明遮挡，神鹤灿金色的眼睛和鹤江对视。
“他被吓到了。”
鹤江知道这次逃不掉，索性就躺在坑底和祂聊天。
神鹤：“……我知道。”
鹤江没有放过神明一瞬间的停顿，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祂一眼。
“我以为你不会废话，这次也会干脆利落杀掉我。”
“有点累了。”
鹤江叹了口气：“神也会累吗？”
“嗯。”
“那干脆放我出去吧。”
“你必须死在这。”
谈话再次崩掉，依旧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过这次鹤江没打算逃跑，神鹤也就没那么快杀掉他。
趁着这次机会不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明会反悔来上一刀，鹤江就打开了话匣子：“那个虎杖看起来不太好，他经历了什么？”
“两面宿傩用他的身体杀掉了大量普通人类。”
……所以现在他躺的大坑就是两面宿傩造成的？
鹤江又叹了口气。
“你明明看起来就很喜欢悠仁，”他说，“虽然我们的性格不太一样，能力更是千差万别，但至少在对待悠仁方面，还是比较一致的吧。”
“所以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把这个地方回溯到更早以前？至少救下来那些普通人，让悠仁好受一点。”
“这是你的主场，应该能办到吧？”
神鹤漠然：“没必要。”
“……没必要？”
“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将你留在这个时间夹层，我会消磨掉你所有的精神力量，最后陷入真正的死亡。”
鹤江昂起脖子，试图逆着光看清神鹤的表情：“所以你就不去管他的死活？”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鹤江气得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然而这次他没有逃，而是直接试图将拳头砸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脸上。
很显然他没能成功。
“先前你还说你喜欢悠仁，为了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救下这个世界！”
他斜身肘击不成，弯腰躲过神灵的手刀。
“虽然我很不爽——但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点吧？！！”
“这有什么冲突吗？”面对质问，神鹤反倒有些茫然的歪头，“他不会死。”
鹤江尖叫：“所以你让他经历这些？！”
“他妈的他还只有十五岁！！！”
神鹤仔细想了想，点头：“的确，这让他看起来会更有魅力。”
鹤江：“你他妈？？？”
几次进攻无果后，他终于停下来，深呼吸几番才忍下怒火。
“我终于看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区别了，”
他怒极反笑，说道：“的确，我的心态和能力都不如你。”
“但至少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知道我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后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你不行，因为你是神。”
“你或许喜欢虎杖悠仁，但远远不及喜欢你的世界。”
“我不同，”
他说:“我爱他。”
“所以，”鹤江收敛起笑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会拼尽全力——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夹缝，出去见他。”
“担心你的小命吧，可怜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鹤江：我怎么不能骂自己了？我就骂我就骂！我还翻着花样来骂！我骂死你！！
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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