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迟钝的婢女，也能察觉了，何况还是向来细心的青池，当即收了东西，拿了药膏给苏乔涂抹，也不敢胡乱说话。
苏乔最近反常得很，青池总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便刺激了她。
就连向来大大咧咧的青溪，也不敢轻易开口。
晚饭后，秦长淮不出意料地来了。
他今日回家得早，拉着新封的侧妃陪胡湘儿吃了饭，便该过来了。
进屋时，苏乔正在喝药。
见她这么乖巧的便把药喝了，也不叫苦，也不耍赖，秦长淮倒不觉得讶异。
苏乔这几日反常地表现，他已经知道了。
也知道，苏乔听说了自己有意隐瞒的事。
他本想把那几个说嘴的丫头重罚，可青溪当时偷听，并不知是谁在说，他也不可能去询问青溪——只能装作不知此事。
“今日怎么这么乖，竟将药喝了个干净。”秦长淮笑道，苏乔只是起身福了福身子，并未相迎。
“多日不见，乔儿可想我了？”秦长淮将人抱在怀里，低头问道。
“妾身...自然是想念王爷的。”苏乔的声音淡淡的，视线也不与秦长淮的相接，面上无什么表情。
秦长淮暗自里叹了口气，示意婢女们都回去，拥着苏乔在榻上坐下：“今日，圣上指了府中一名美人为侧妃。便是长平侯府送来的那个。”
“妾身已然知晓，恭贺王爷又得佳人。”苏乔道，声音不悲不喜。
秦长淮心中却像是拧住了。
他情愿苏乔与他大闹一番，哪怕是像之前那样离家出走，也好过现在。
“乔儿，我知你心中有气，发泄出来可好？你伤还未好，这样憋着，对身子不好。”秦长淮哄道。
他府中美人多归多，正经成了侧妃的，却没几个。许多是与他露水一夜，或是连面都没见过。长久地在屋中守着，等着，直到有一日，被毫不留情地送出了府。
便是有那么几个成了侧妃的，也是在府中呆了一年半年，着实合秦长淮心意，又事先问过苏乔，哄得她开心之后，才去请旨。
而今日这样的，却是头一遭。
若说苏乔心中不委屈，便是秦长淮也不相信。
“妾身不敢。”苏乔低着头，轻轻柔柔的一句打来，叫秦长淮心中憋了口气，却又无处可发。
“她...有些不同......这些事，暂时无法与你说。可乔儿，你相信我，我定会给你个解释的，好不好？”秦长淮道，近乎于讨好。苏乔心中自嘲一笑，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一句：“妾身不敢。”
似乎在打发秦长淮似的。
秦长淮心中有气，却也知苏乔这次被他伤得紧了，不由将人拥得紧了些：“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去见她了好不好？只是暂时还得留在府中，乔儿别理她，只当府中没这个人，可好？”
苏乔心中一动，渐渐觉得，这件事，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一开始，她以为秦长淮故意隐瞒她的下落，是为了给长平侯一个教训。
毕竟真把他父子二人带了来，自己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
所以秦长淮需要找一个借口发作，以她下落不明为借口，最合适不过。
所以她生气的，不是秦长淮近乎于软禁的，将她留在裳绣阁中，而是瞒着她，不告诉她。
今日伤心的，更是他没考虑过自己的心情，就把一个本该是赎罪、本该是厌恶的，才进府没几日的美人，封了侧妃。
这么做，无异于是向长平侯示好。
苏乔之前只顾着生气，并没多想，此刻冷静下来，倒发觉了矛盾之处。
若真要示好，大可告知已经找到了自己，告知长平侯世子为灰衣人掳走。
此事，便也了了。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了，这所谓的“示好”，不过是暂时的。秦长淮日后，还要对长平侯发难。
而自己便是最好的由头。
示好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将那个美人提拔为侧妃。
除非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除非是，有人要求他必须这么做。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放眼整个临安，能让秦长淮做自己不愿做的事的，也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
可是为什么？
苏乔不解，也是她想破头颅，也想不出的。
她似乎明白了秦长淮的为难之处，她很想抱着秦长淮，告诉他放宽心，自己不生气，自己愿意相信他。
可是......这件事既然是秦长淮的一个契机，又何尝不是她的一个契机。
万千复杂情绪到了嘴边，也知化作一句：“妾身不敢。”
此后，不论秦长淮说了什么，苏乔要么不语，要么一句“妾身不敢”。
今夜的秦长淮，给足了耐心，便是到了最后，也不曾离开，只是拥着她，同枕而眠。
苏乔睡不着，看着眉头紧皱的秦长淮，不免有些心疼。
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心思的离开他，到底是对是错？
他面对外界那么大的压力已然是疲惫至极，自己却还让他半刻不得休息，到底......是不是错的。
她要不要改？
便是改......怎么改？依旧腻在秦长淮身边过日子，然后，看着前世的一幕幕再度重演，看着他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她做不到。
错，便是错了吧。
日后有什么惩罚，只冲着她一人便好。
苏乔想着，不觉流下泪来，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秦长淮却睁开了眼，拿手温柔地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将梦中还哭泣不止的人拥入怀中，语气却是冰冷：“查出来没有？”
原本因在门口守夜的篱落，不知何时跪在了屋内：“属下无能，私底下，侧妃从未提起过。似乎只是为了主子的隐瞒而气恼。”
“仅是如此？”秦长淮问道，篱落的头埋得更深了些，不敢答话。
苏乔不喜欢他派人跟着，不喜欢他“监视”着她。
可那哪里是监视。
他这样宠她，几乎把她送上了风口浪尖之上，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有别用有心之人，利用她的安全来威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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