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月的神情不可抑制地落寞下去，“也许，明日她就会醒，也许，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想着我们的碑已经快要刻好了，假若她就要弃我而去，那我一定不会迟疑，陪着她一起走。
皇兄，既然兵符已毁，那我便更没有理由再和兵权扯上什么关系，不若借此机会收回我的紫金冠吧。”
因皇权才有兵权，有兵权才有兵符。
璋帝毁了兵符本是想要将慕隐军彻底交给萧霁月，然而萧霁月连死同穴这话都讲出来了，反而让他只能将想说的话都吞下去。
“好吧，朕也不是强求之人，朕答应你，从今日开始，你身上所有的职务都会被收回，你可以放心地回去照顾她。”
第二日，萧霁月成了“白身”似的亲王一事传遍了宣华，百姓们不懂得何为生死博弈，在他们看来，璋帝就是过河拆桥的忘恩负义之辈。
如此言论传上一日两日尚无所谓，但日子一久难免会让璋帝心生不安，所以最先出手阻拦这些谣言的便是蒋归衣。
原想着是一些街头市井的传言不足为惧，谁知未能让该闭嘴的人闭嘴，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到此一步要是还看不出来其中有什么问题，那蒋归衣可真是白活了。
萧霁月虽是留在王府中足不出户，案上也没有少了这些消息。
他以为璋帝看在月绾尘的面子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收敛，可惜他的兄长从来不知何为收敛二字。
璋帝有上策，萧霁月便有对策，他开始光明正大的往封地运东西。
这些年来，他很少回到封地，一直因为各种事情被拖住了手脚，月绾尘昏迷不醒正好成了他回到封地的借口。
其实他的封地实在普通，比起当年先帝给端王的封地，他的不值一提，正是因为如此，才少了让人置喙的口舌。
萧霁月不过就是个无权的亲王，带着一家子回到封地，对于一个固守宣华的帝王而言，是好处也是坏处。
好处是众人会渐渐忘了还有这样一个骁勇的紫金冠亲王，坏处便是不在自己眼前了，那么许多事都无从查起。
正在两边迟疑的璋帝却难得见到了一个从不多言之人，他的皇后赫连柔。
赫连柔从经历人人唾骂又到夸赞其忍辱负重，这些日子她并没有比璋帝好过多少。
尤其是知道璋帝并不十分愿意把萧霁月放走，她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过。
过去她总是觉着自己能忍则忍，到今时这一步她也终于明白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璋帝以为是这些日子没有去过嘉合宫，所以皇后就亲自来了，“皇后这是……来提醒朕该去嘉合宫了？”
恋人之间的那份爱恋赫连柔明白今生她都不会得到，但是，她想要一份夫妻之间的尊重。
“陛下，臣妾……有孕了。”
自璋帝上位开始，朝臣们便将开选秀一事当作了寻常之茶饭，总是要提一嘴。
后来朝中事多，将这事搁下了，想不到赫连徽的死还未到半个月，又有朝臣提起此事。
他心中是有不甘的，总觉着还可以再等到什么，不曾想朝臣们调转了枪头，一封封的折子都在说皇后至今未有孕。
假若皇后有孕，江山有继，那么璋帝是否广选秀女也就无所谓了。
赫连柔确实不是他心中所爱，但这桩桩件件都是赫连柔在身后给予了他支持，他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此时赫连柔告诉他，已经有了身孕，一来可以堵住众臣的嘴，二来让赫连柔的孩子承继大统也未尝不可。
璋帝难得真心有笑意，他亲自迎着赫连柔坐了下来。
“这真是这一阵朕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赫连柔此刻有所倚仗了，便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臣妾想借着孩子一事同陛下讨个赏赐。”
只要不是出格的事，璋帝觉着自己没有什么不可以应下赫连柔的。
“好啊，你说。”
“陛下，臣妾过去有许多不该有的念头，但自从嫁给陛下，臣妾再没有过行差踏错。
臣妾会好好做你的皇后，做孩子的母亲，不让后宫之事成为你前朝的掣肘……
所以陛下，你可以放慕王离开吗？”
前面一大段的铺垫，璋帝以为事关赫连家，毕竟赫连徽死了，可赫连零——赫连柔的亲哥哥可还活着。
赫连柔着实成长了，她最后的要求令璋帝竟有些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赫连柔一边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跪了下来，“陛下，王妃终究只能是王妃，她活着时为了慕王能舍弃一切，濒死时同样如此。在她心中，唯有慕王能占一席之地，也唯有慕王是她的归宿。”
得知赫连柔有孕的喜悦，被她的话一点一点地冲淡了，璋帝收起了所有的表情，看着只剩下了僵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陛下，一个不知会不会苏醒的王妃，和一个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的亲王，他们无法阻拦陛下！
楚湘公也好，肃王也罢，他们被先帝除掉，今时赫连徽也在陛下的周密部署下成了剑下亡魂，能给陛下增添烦忧的几乎已经没有了。
陛下，臣妾以往不知放下的好处，可真的放下了臣妾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美好，所以陛下，你也放下好吗？”
璋帝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指着门口，不再多看赫连柔一眼，“出去，朕此时不想看见你！”
赫连柔起身抹着眼泪就出去了，留下璋帝拼命压制自己的怒气。
估摸着还没有半刻钟，璋帝就把流砚叫进来了。
“查得怎么样了？”
流砚摇摇头，“有关王妃的事，瞒得实在严实，除了她中毒无解之外，其余都不得知。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引起了臣的注意，据说王妃曾经见过一位高僧，在那之后王妃就改变了对端王的态度。”
这事情听得璋帝一头雾水，没把萧霁月的事情查清楚，凭空给自己又添了几桩迷案，实在让人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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