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那支箭上有毒，还是有人浑水摸鱼，趁乱给将军下了毒？”苏乔问道，那士兵一怔，随即摇摇头：
“属下不知，应当、应当是箭上有毒。因为将军忽然便倒了下去，面色发黑。军医来后，细细检查了一番，说应该是中了毒。”
“应该？箭头上发现涂毒了？涂的什么毒？”苏乔追问道，这士兵不过是个传话的，哪里知道这许多，便答不上来，急得一身的汗。
“属下.......属下.......”
“罢了。”苏乔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为难他，“这段时日你便住在王府里。等王爷回来后......寻一个知道的人来见我。去吧。”
士兵松了口气，应了以后忙不迭地便去了。
“有些奇怪啊.......师叔祖是认为，军队中出了细作，有人刻意要害王爷？”曲书安问道。
“你没听见他刚刚说的？万千支箭矢中，唯有射中阿淮那支有毒，唯有阿淮是被毒死的......若非有人撒谎，便是高竹真有如此厉害的人才，仅凭一支箭，便能要了阿淮的性命。”苏乔冷声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惜柔问，苏乔垂下了眼：
“先......等阿淮回来再说吧。”
沈惜柔几人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再劝。
节哀？
此等哀伤，如何能节？
所谓节哀顺变，不过是旁观者说的风凉话罢了。
至亲至爱亡世，若不能为其大哭一场，不能为此消沉一番，只能“节哀”、“坚强”、“明理”。
这样的人，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逼迫着一个悲伤的人舍去感情，与杀了他又有何异？
与其干燥无益的说着什么节哀顺变，倒不如容他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将情绪悉数发泄。
而后不必人说，自己也能够振作起来。
苏乔却没哭，与曲书安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只是呆呆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曾落下一滴泪。
这样的她，反而更让人不放心。
沈惜柔如此，苏琅亦是。
只是苏琅毕竟是男子，不便久住红巾翠袖，且他每日要去骁卫司当值，也没多的时间陪着苏乔。
小两口商议过后，便决定由沈惜柔暂时住在红巾翠袖陪着苏乔。
苏乔除却第一日呆呆愣愣之外，第二日起，似乎缓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了精神，还破天荒的出了院子，开始协助胡湘儿处理起大小事宜。
人人都当苏乔已经接受了事实，迅速地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便是连苏征衫知道了，也大感欣慰。
唯有青池在每日苏乔起后替她收拾床榻时，看见被浸湿的枕头，知道自家主子日日躲在被子里痛哭。虽很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日日守夜，将苏乔的脆弱小心地守护好，不让任何一个人发现。
一月后，秦长淮的尸首入了京。
看见那四四方方的棺材落到自己面前时，苏乔才明白，秦长淮是真的走了。
她没有夫君了。
苏乔紧紧抓住青池的手，似乎通过这样吸取力量，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她不喜欢秦长淮看见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会心疼的。
宁王府里一切事宜早已准备好，只等着秦长淮回来停棺。
灵堂里，前些日子那个苏乔似乎也入了棺材，而今她只是跪在棺前不起，也不帮着处理事情招呼客人。有人来吊唁也不回礼，却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裳，头戴海棠花步摇，跪在棺前。
来往的人见了都皱眉不止，哪有穿着这样喜庆的颜色守棺的？
便不是守棺，便是去旁人家参加白事，但凡身上有点子娇艳的颜色，都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死者家属没将人打出去，那是涵养好。
便是苏家人来见了，也劝了数次，苏乔充耳不闻，只跪在那，一双眼望着棺木，半刻也不愿离开。
唯有胡湘儿知道，那是秦长淮最爱的一身衣裳。
而那支步摇，是苏乔入王府后，秦长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因而在聂云薇向自己提起此事，也只是摆摆手，任她去吧。
说到底，尊重并非指靠着一件衣裳，若是从心底尊重敬爱，穿什么衣裳，又有什么关系。
再者，秦长淮若有知，多半也不愿看见苏乔身着素衣，不添妆容满脸憔悴的模样。
看着苏乔这样精神，他反而能安心。
苏乔跪了整整一日，晚间时候，青池大着胆子开口：“主子，去歇会儿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苏乔这才缓过神来：“你怎的不提醒我？”
青池才松了口气，却又听苏乔道：“拿些吃的来吧。”
“主子！”青池压着自己的惊呼，“这是王爷的灵堂。灵堂上吃东西，不合规矩。”
“在王府里，我何时讲过规矩？”苏乔淡淡道，“拿来吧，出事了有我呢。”
青池没别的办法，知道苏乔不肯离开，又怕她饿坏了身子，只得悄悄拿了几块点心过来，趁人不注意塞进了她怀里。
苏乔却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旁若无人的吃着。
为秦长淮守灵的还有旁人，几个侧妃、子女以及家族旁支的人。见状纷纷侧目。或尔惊疑，或尔不满，或尔跃跃欲试。
聂云薇刚吃了东西，回来接着守灵，见状便恼了，冲上前去一把打掉了苏乔手里的东西，怒目道：“你什么意思？”
青池连忙护在苏乔身前，解释道：“聂侧妃，我家主子只是.......”
话没说完，苏乔便站了起来，扬手一巴掌，用上了十成的力度，把孱弱的人打得到底不起。
“若再敢无礼，可就不止于此了。”苏乔冷眼说罢，复又跪了下去，让青池把地上收拾了，再拿些吃食来。
“苏侧妃此举，未免太不讲理了些。”一妇人忍不住出声，细算下来，她当是秦长淮远房的侄媳，名唤李露芝。平日里倒是来往得勤，只是苏乔见得少。
李露芝听说过苏乔不少事迹，本身就不是很喜欢这位婶婶。又因苏乔今日的所作所为，心中早已憋了一股气，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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